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(108)
他沉声问道:“娘娘昨夜有什么动静?”
宫人道:“昨夜……紫微殿的灯亮了许久……”
万俟望脚步一顿,凌厉眉眼如同点亮,骤然看向那宫人。
“什么时候熄的?”
“子时。”
子时……
万俟望停下步子,一夜未睡,衣裳湿透又干透,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却仍旧神采奕奕,天潢贵胄。
他转身便要往外走,德福隐约明白了什么,却又赶紧收敛眼神,垂首恭敬提醒道:“主子且更衣,再去不急。”
万俟望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衣裳,点头道:“说得对,赏。”
德福此时正心头大乱,只连连应声。
万俟望大步朝紫宸殿走去,那宫人却还一直追在旁边,嘴巴开合,似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。
万俟望何等敏锐,眼风一扫,宫人登时僵在原地,一股脑全说了。
“今早长信宫送来四名女子,说是给陛下取用……”
万俟望脸上神光一寸寸暗下去,面皮紧绷,眼神如刮骨刀之锋寒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话里带着凌人寒意,叫那宫人颤抖不已,口不能言:“长,长,长信……宫……”
“闭嘴!”
万俟望猛一拂袖,勃然大怒,额头爆起青筋,面色近乎狰狞。
周围跪倒一片,宫人皆惊骇屏息。
安静的紫薇殿中,回荡着一阵阵的咔嚓声。
孟长盈恍若未闻,正提笔思索,眉心微蹙。
星展正靠着窗边,左手拿果子,右手拿糕点。一口一口声音清脆,还掉了不少糕酥渣子,零零碎碎落下。
月台扶额,眼神严厉地瞪她,可星展压根没注意到她的眼神。
若不是主子正在凝神思考,月台早就开口责骂她了。
星展吃得兴起,一回头,就看见月台和孟长盈都皱着眉头。
月台往她手中窸窸窣窣掉渣子的糕点一扫,给她个警告的眼神。
星展假装没看见,几步跳到孟长盈身边,举着糕酥问她。
“主子,这糕点滋味好,你要不要尝尝?”
孟长盈回神,摇头推开她的手:“我不吃,你自去玩。”
月台过来,指节响亮给星展弹了个脑瓜崩。
“就你皮,没看见主子在忙正事?”
星展嗷一嗓子,捂住脑门,痛心疾首道:“你打我做什么,我是看主子烦心,才来给她逗乐的!”
“那我倒是错怪你了?”
月台嘴角挂着笑,但手已经举起来,似乎马上就要给她再来一个脑瓜崩。
“好了好了,”星展赶紧往孟长盈身后一躲,开始转移话题,“主子,你在烦什么呢,褚公子信里说了什么麻烦事?”
月台闻言,也看过来。
自从星展将信送到孟长盈手中后,她就时常沉思皱眉,夜里也总是睡不好,总对着南朝山川舆图思考。
孟长盈
沉吟良久,开口道:“江南已下了一个多月的雨。”
“雨?”
星展重复,不明其意,疑惑道:“时节到了自然多雨,比起北地,江南向来雨水更盛。”
孟长盈形清气清,极少流露出这种过分关注什么的样子。
月台猜测,此事恐怕不简单。
“主子,可是有什么要紧事?同褚将军有关?”
孟长盈将手边一直放着的岐州舆图展开,手指点在淮江上游的岐州。
“岐州乃淮江南岸要塞,却掌握在北朔手中。雍帝为拔除这根钉子,在淮江下游劳民伤财建了天河堰。”
随着淡淡叙述的嗓音,孟长盈手指划过曲折淮江,落在下游被朱笔圈住的天河堰上。
星展手撑着脸,还是很糊涂,不解道:“我记得这天河堰前些年就完工了?”
“三年前完工。”
月台搭腔,拧眉盯着舆图中被圈住的天河堰,落笔后的朱砂红色稍暗,似乎在昭示着某种不祥。
孟长盈颔首,声音轻如烟,却字字清晰入耳。
“今年北朔迁都中原,皇权慢慢收拢,万俟望的能力手段彰显出来。雍帝年迈,恐怕该急了。”
话落,月台瞳孔紧缩,猛然抬眼看向孟长盈,骇然道:“你是说,雍帝要阻水倒灌岐州……”
星展被月台的话吓了一大跳,眼珠子在来两人间来回飘,不可置信。
“倒灌……岐州?!他疯了!”
孟长盈嘴唇未抿,轻轻叹出一口气。
“如今是南雍最好的时机。”
月台脸色发白,嘴唇翕动:“今年雨水比往年更丰,又恰逢北朔迁都中原,朝堂汉改。京师脚下,淮北驻军打了不少胜仗……”
星展听明白了,呐呐接话:“若是不动手,待北朔吐旧纳新,兵强马壮,怕是更来不及了。”
两人说着,都有些失神。南雍是汉皇帝的天下,她们应该站在雍帝那一边。
可若河水当真倒灌,伤的绝不只是岐州一城。沿岸数城,不论南北,所有农田城廓都会成为一片汪洋。
此乃大灾。
孟长盈默然不语,室内安静至死寂。
良久,月台涩然道:“主子,能拦住吗?”
孟长盈眼眸沉静,抬手拍在她的肩头,轻轻捏了捏。
“别怕。还有庭山在,他会拦住的。”
说完,她又低声重复一遍:“他会拦住的。”
月台勉强露出个笑,心头仍旧沉重。
星展张张嘴,想说些什么,最后只是用力点了下头。
孟长盈收回手,又拿起笔,写给褚巍的回信。
这回不需要月台提醒,星展再也没有什么动静,只默默陪侍在旁,对着窗外淅沥雨水发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