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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(117)

作者: 嗷飞飞 阅读记录

一睁眼就看见旁边昏昏欲睡的万俟枭,他脸上几道横七竖八的黑灰,花猫似的。

孟长盈轻笑,惊醒了万俟枭。

“你醒了?”

他手忙脚乱地扶着孟长盈坐起来,拿碗给她喂水,看她面带笑意,懵然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我笑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。”孟长盈声音还哑着,说话也慢。

万俟枭这会已经提不起生气的情绪了,他小心翼翼给孟长盈喂水,无比坦然。

“狼狈也是一起狼狈,你想笑就笑吧。”

喂过水,他扶孟长盈坐起来,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,又用旁边准备的热巾子给她擦了擦脸。

“好像还有点发热,身体还难受吗?”

孟长盈接过巾子,自己慢慢擦脸,“我不碍事,明日即可动身。”

万俟枭皱着眉,虽说他也想快些赶路,但看孟长盈这样委屈自己,心里又觉得不得劲。

“这周围都是荒山,只有这一户人家。要是难受的话,再留一天,也不是不行。”他艰难做出承诺。

孟长盈意外地看他一眼,还是摇头拒绝:“不必。”

狭窄暗沉的茅草土屋中,她像藏在里面光华流转的一只宝珠,云淡风轻地简直让人牙痒。

万俟枭眉眼压低,下三白的凶气立时显露,咬牙切齿:“你就……不怕死吗?”

“死有何惧?行到绝处,左右不过一个死字。”

孟长盈慢悠悠擦完脸,随手将巾子叠好,抬目淡漠:“若我生在平头百姓家,早在胡人入关那日死于战乱。如今已是时运馈赠,足够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万俟枭向来快人快语、讥天讽地,可遇上孟长盈这种一天也张不开嘴说几句话的人,居然总有无言以对之感。也是奇了。

可不论贩夫走卒,还是皇亲国戚,都在一个死字面前平等。

世人都怕死,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,最怕死。

他无法相信,孟长盈这样素手拨动天下棋盘的女人,居然不怕死?

万俟枭思考良久,下了结论:“到底是年轻。”

孟长盈不多解释,只淡笑不语,无言的轻藐。

她目光越过万俟枭的肩膀,落在昏暗角落的两人身上。

“这是你们的屋子?”

若不是她说起胡人入关四个字时,角落里的人一抖,她都没发现那还窝着人。

两个人你挨着我,我挨着你走上前。

一个跛了脚,一个缺了手,两人一起对孟长盈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。

“是我们的屋子。”女人嗫嚅道。

看他们这战战兢兢的模样,就知道万俟枭对他们的态度。

孟长盈声音放轻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我叫黄雀,我男人叫赛达……”

刚说完,黄雀面色就白了,捂住自己的嘴,惶恐后退一步。

赛达……孟长盈看了眼高瘦男人,这像是胡人的起名方式。

胡汉通婚,为世人不容。

也就是这些年北朔推进汉化,才稍稍好些,但人们心中的成见也并未全消。

就是在宫中,因为胡狗儿的杂胡身份看不起他的人,也有许多。更别说在消息闭塞的小地方,恐怕这二人就是遭受太多非议,才住进这深山老林。

“我有个汉人朋友,他的妻子也是胡人。我还有个朋友,他是杂胡。”

孟长盈声音和缓,不疾不徐地叙述。那双如静谧湖水般的眼眸莫名安抚了黄雀。

她放下捂嘴的手,胆怯又好奇地问:“贵人里也有杂胡吗?”

她一辈子没出过村子,只知道村里的杂胡是要被扔进厕里溺死的。因而她才和赛达逃进深山,不然日子是过不下去的。

万俟枭眼皮跳了跳,对这无知妇人很不耐烦。

孟长盈面色不变,说话的嗓音甚至比对万俟枭还柔和。

“有的。如今朝廷推行汉化,许多人都与异族通婚,绵延子嗣。先帝后宫中,也有好几位汉人妃子。”

黄雀眼睛微亮,憧憬地听着她从未听闻的故事。皇帝啊,那是多大多厉害的贵人,居然也生杂胡皇子吗?

“可不是,先帝的皇后也是位汉女呢!”

万俟枭突然插嘴,怪异地来了一句。

孟长盈眼尾瞥他,懒得理会,只对黄雀道:“安心生活,或许等你的孩子长大,这世上就没什么杂胡之说了。”

万俟枭听得愣住,探究看向孟长盈。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?

黄雀闻言,蜡黄小脸也焕发出光彩,欣喜又羞涩地看了眼身旁的赛达。

赛达也忍不住开口道:“我的手臂是从前和汉人打仗断的,那会大家都讨厌我,朝我砸石头。可现在我偶尔出山,就算知道我是胡人,也没人再朝我砸石头了。没准以后,大家真的不讨厌胡人了。”

说完,看黄雀专注地瞧着他,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挠挠头,腼腆笑着补上一句:“也不讨厌杂胡。”

虽然话语质朴,但万俟枭听着还真有几分感慨。

他也是漠朔人,自然也经历了入关以来,和汉人的战争、对抗、磨合、共生……有时也忍不住去想,以后漠朔人和汉人会是什么样?

孟长盈却敛眉,垂下眼睑,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瞳,在雪白面颊上投下一片淡青阴影。

可惜百姓平静的生活将要结束,战火再燃,北朔必乱。在黎明之前,会是比血更浓稠的黑暗。

而这一切的推手,是她。

黄雀和赛达同孟长盈说过话后,都很高兴,这会特意一块去熬药,把里屋留给孟长盈二人。可能是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有私密话要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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