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路子停顿了一下,终究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,他跟上了那个宫人,眼看着那个宫人进了内殿,小路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,他没敢发出声音,只是默默地将那人所作所为都尽收眼底。
他放了一样东西在篮子中。
将要月底,各个篮子中放着都是给各宫主子的份例。
望着篮子下的标志,小路子心底一沉。
等那宫人回了房间,小路子依旧藏在游廊下没有动,夜色浓郁,叫那人没看清游廊下藏着个人。
四周一片安静,小路子也溜入了内殿,他掀开篮子,将那人放进去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,但他见识浅薄,没看出个究竟,有点着急,却也无计可施。
小路子不敢在内殿耽误太久,待出来后,他也没再回屋子,当真出了中省殿,准备去扫雪。
月底,正是各宫到中省殿领份例的时候,也有个别宫殿是中省殿亲自送去的。
玉琼苑领份例的人一贯是弄秋。
褚青绾坐在梳妆台前,瞥了眼弄秋,有点不懂她怎么这么兴奋。
褚青绾和迟春对视了一眼,好奇:“这妮子怎么了?”
迟春压低声音,忍不住地笑意:“她这些日子都忙着给人准备谢礼呢,说是那位路公公救了她,她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。”
恰好那位路公公就在中省殿当值,弄秋这次去领份例,也正好将谢礼送过去。
褚青绾没管弄秋的私交,底下奴才是个知恩图报的,总比是个忘恩负义的好,而且,和中省殿的宫人交好也不是一件坏事。
她只是提醒:“叫她注意点。”
当初没坦诚两人相识的真相,就不能再暴露马脚。
迟春点头:“主子放心,弄秋有分寸的。”
弄秋的确是很有分寸,她到了中省殿,也没直接去找小路子,而是先去领了份例,她知道小路子是在何处当值,直接拎着份例出了中省殿。
等她找到小路子时,小路子正靠在假山上躲懒。
待看见她时,小路子立即站着,他皱眉: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小路子看了眼四周,见没人关注他们,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。
弄秋不懂他做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,这宫中也没禁止底下奴才彼此交好啊,她低头看向小路子手上的冻疮,忙忙将自己备好的谢礼递给小路子。
“我那日就见你手上生了冻疮,这是主子赏给我的冻疮凝膏,你每日涂抹一点,就不会那么难熬了。”
弄秋只生过一次冻疮,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浑身难受,简直奇痒无比。
也因此,在看见小路子收上的冻疮时,她才会特意去向主子求来冻疮膏。
小路子只扫了一眼她的手,就知道这不是个干粗活的人,他已经习惯了人和人是不同的,哪怕都是奴才,但也有些奴才过得比一般主子还要好。
显然,弄秋也是其中之一。
她根本不需要冻疮膏,这只冻疮膏为何而来,根本不言而喻。
对此,小路子只是生硬地说:“你不欠我什么,不必如此费心。”
弄秋瞪了他一眼,恼声道:“你这人真是的,对你好,你还不乐意了,给你,你拿着就是,怎么嘴巴这么毒。”
被抱怨,小路子也不在乎,他很清楚,在这宫中不能轻信任何人。
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。
有时别人的好意只是裹着糖的砒霜,是会要人命的。
但就如同那一晚,他没能选择沉默,而是告知弄秋张御女的身份一样,他这一次也没能拒绝弄秋。
弄秋直接将冻疮膏塞在了他手中,四周有宫人来往,小路子气结,纵他只是个太监,但众目睽睽下拉拉扯扯,于她名声也不会好听。
他不敢和她纠缠,只能接过冻疮膏,但他对弄秋还是防备的。
弄秋见他接过冻疮膏,心底终于好受了一点,觉得她也算是帮了他,拎着份例转身就要走。
小路子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利落,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篮子上,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冻疮膏。
小路子眸色变了又变,最终,他还是叫住了她:“等一下。”
弄秋不解地停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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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鹅:我胆子很小的,好嘛?
小胥:看不出来。
第26章
玉琼苑,褚青绾正把玩着手中的一盒香膏,她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就是这个香膏?”
弄秋心有余悸地点头,她一脸的义愤填膺:“要不是小路子告诉奴婢,谁能想到中省殿送来的份例中会混入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。”
她亲自从中省殿拎回来的东西,根本没有人会怀疑有问题。
中省殿的份例都是会记录在案的,一旦主子因这个香膏出了问题,结果却没在中省殿的清单上找到对应物件,便是问责都无处问责。
弄秋一脸颓废和愧疚:“都怪奴婢粗心大意,要是奴婢再谨慎点,在拿回份例前再和中省殿对一遍清单就好了。”
褚青绾知道这怪不得弄秋,只有千日做贼,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。
而且份例一事,时常都会有点水分在其中,例如玉琼苑,她入宫以来就得宠,中省殿也会暗中孝敬点额外的东西,这些东西是不会记录在清单之上的。
这是宫中众人心知肚明又秘而不宣的相处规则。
迟春闻了闻香膏,皱眉:“是梅花香,背后之人真是处心积虑。”
主子和皇上刚去过梅林,如果不是小路子提醒,她们看见这盒香膏,哪怕不在清单上,也可能会将其当做是中省殿的隐晦讨好。
按理说,中省殿是不会犯着这种错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