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遁后他疯了(3)
犹记得父皇上回这般说话,还是三年前国库空虚之时,那时北地边塞战乱不止、南地宁州又遇旱灾,父皇这般慈爱的求了一回二皇姐,转头便将二皇姐嫁给无官无爵、不学无术的裴家长子裴恕。
皇帝面色讪讪,显然是跟太子一样忆起往事,其实待会儿要与幼安说得话,由他这个做父亲的跟女儿说也不太合适。
无奈发妻早亡,太子的真实身份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,他便只能亲自开口。
“安安啊,非是父皇强人所难,只是近日父皇收到不少为你选太子妃的奏折,不得已才出此下策。”
姜幼安如玉般洁白无瑕的脸倏地透红,她本是女儿身,如今女扮男装做太子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,怎能再娶太子妃耽误人家女子?
“父皇口中的下策……是指什么?”
她不悦抿抿唇,不太抱期望地问,问完忽然想起自己从出生便被当作儿子养,不由灵光一闪,双目灼灼:“难道父皇早有准备,在哪家大臣里藏着一个男扮女装的太子妃?”
殿内静谧,油灯火苗滋滋闪烁,映照出姜幼安白皙脸庞上浓密卷翘的眼睫。
她眼睛一闪一闪,天真无邪,仿若树林里胡蹦乱窜被猎人抓住还满眼无辜的小兔子。
皇帝忽然心事重重地叹口气:“太子,权欲迷人心,倘若朕当真命人将别人家好好的男儿从小扮做女子养,只为有朝一日嫁给你做你的太子妃,你以为,他心中是对你的爱意更深还是恨意更深?”
姜幼安眼里的光啪嗒一下没了,这意思不就是没给她准备太子妃嘛。
“儿臣明白,父皇,您且说说想让儿臣做什么?”
皇帝语重心长的面色一凝,继而又是一阵讪笑:“幼安,也不是什么难事,父皇、父皇想让你外出游学三年,去了解了解民间百姓疾苦。”
“然后、顺便、途中、找机会……咳,寻一良人成亲生子,为皇家留下子嗣。”
第2章
儿臣恭送父皇——……
平康十九年五月初八,子时三刻,长安南郊。
寂静空荡的山道上停着辆打眼一看便极其精致奢贵的马车。
大太监刘喜和太子身边的宫女锦月、锦盘以及此行负责保护太子的暗卫之首叶晋,四人各提一盏羊角灯不远不近地守在马车四角。
夜风微凉,裹着潮湿的林木气息一阵一阵卷起车帘。
“第一,保护好自己,切记不可泄露身份。”
“第二,定要生下小皇孙,以保我大燕江山绵延不绝。”
“第三,千万不要可怜男人,事成之后杀夫留子,绝不可心软。”
“第四,即便没有生下小皇孙,三年之期一到也定要回来。”
“第五……”
马车里,皇帝姜文弗啰啰嗦嗦千叮万嘱。
姜幼安一一应是,却在父皇还想往下说第六点时轻声打断:“父皇,东兴侯今日班师回朝,卯时一刻,儿臣本该跟在您身后率百官迎他,您若是再说下去,儿臣今夜可就走不了了。”
今夜若走不了,朝中百官得到风声,那往后姜幼安将再难有偷偷溜走的机会。
此时守在东北角的刘喜正好默算着时辰走到马车边上低声提醒:“陛下,该回宫了。”
皇帝这才依依不舍地止住念叨,望着姜幼安道:“也罢,送儿千里终须一别,安安,父皇走了,你莫要记挂父皇。”
姜幼安还是乖乖点头:“是,儿臣谨遵父皇教诲。”
皇帝忽地哑然:“……?”
不记挂他这事儿怎么能应?这孩子真是一天不气他就皮痒痒。
只是时间的确来不及了,姜文弗没工夫训她,只能气哼哼地瞪姜幼安两眼然后便甩袖走下马车,命刘喜牵马来。
姜幼安其实是在跟父皇怄气。
身为太子,她的确有为皇室绵延子嗣的责任,所以父皇让她找一良人暗中生子时,她答应了父皇。
可父皇也太过分了,竟不许她跟任何人道别,也不给她时间安排事宜,竟在她答应之后直接将她送出皇宫。
因此直到姜文弗故意闹大动静翻身上马时,姜幼安都没下马车看父皇一眼,只在车内扬声送人:“儿臣恭送父皇——”
外头一片静默,片刻后,马蹄声渐渐远去。
姜幼安咬着唇忍了忍,这才撩开车帘去看那抹逐渐远去的明黄背影。
锦月和锦盘是当年顾皇后亲自为姜幼安挑得玩伴,她们是东宫里唯二知道姜幼安真实身份的人。
锦月聪慧贤敏,见状不由提着羊角灯走上前来:“殿下莫伤心,陛下知道您心里牵挂他,不会将您的违心之言放在心上。”
姜幼安眼里噙着泪,嘴角却撇了撇,倏地放下车帘:“谁牵挂他了,叶晋,启程。”
叶晋乃是叶老太傅的孙子,傍晚时候去弘文馆接叶老太傅回家的人便是他。
可他明知姜幼安即将离开长安却连半个字都不跟她透露,所以这会儿姜幼安也不喊他三表兄了,只喊他大名叶晋。
叶晋顿时面露讪色,拿这位小祖宗没办法,只能提起羊角灯走到马车前驾马,恭谨声道:“殿下,微臣知错。”
姜幼安没理他。
从小到大,她这叶三表兄认错的话说了一箩筐,可从未改过,下次再有此事他仍会从心而为。
锦月和锦盘登上马车,吹灭羊角灯。
叶晋待她们坐稳当即正色朝随行暗卫下令启程,同时低喝一声,驾起马车。
夜风潇潇,连着被雨水浇灌三天三夜的山道满是泥泞,马车行驶的摇摇晃晃。
姜幼安又一次掀开车帘,遥遥望向方才父皇消失的方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