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她折腰(93)
“这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。”七公主不打搅石景笙逗猫,径直去梳妆台前观看卫琳琅梳头,“嫂嫂,你和明隐哥哥下山好几日,都做什么了呀?”
簪子有些插歪了,卫琳琅轻声提醒宝凝:“重别一下吧。”
宝凝如梦初醒,连连答应着,抽下来重簪,竟还扯下几根头发来。
卫琳琅略一蹙眉,当下未出声,只暗暗觉得古怪。
宝凝稳重可靠,到自己身边这么久,从未有过闪失,这几日来竟频频出错:前日失手打碎茶盏,昨日剪坏了花枝,今日又扯疼了她……一桩桩一件件,虽然全是小事,可连着几日堆到一起,未免令人生疑。
宝凝方寸大乱,忙忙告罪。
卫琳琅并非苛责身边人的性格,眼下宝凝种种反常,只会让她以为是受累了,便体恤道:“我看你最近动辄走神,想是太累了。这样吧,你歇几日,养一养精神。”
宝凝心虚,顺势而为,垂首毕恭毕敬道:“奴婢谢过夫人。”
卫琳琅人性良善,颇得七公主赏识,爱屋及乌,宝凝也深受其善待。七公主从宝凝手里拿过发簪,笑道:“你安心回去养着吧。卫嫂嫂今日的妆容,交给我了。”
宝凝受宠若惊,心中越发为向卫琳琅隐瞒赵锦安而愧疚,恐再待下去会露馅,低着头快步退出去。
“听娘娘说,后日明隐哥哥就要启程去冀州了。”七公主闲聊起来,“嫂嫂知道吗?”
镜中人赫然一怔。
“他没跟我提起过。”卫琳琅垂眸,掩起诧异的同时,藏起了实意,“那娘娘有说过,他去冀州作甚?”
将簪子调整至最合意的位置,七公主舒心一笑:“隐约提过一嘴,好像是去押什么犯人,挺要紧的。”
卫琳琅沉吟不语。
“嫂嫂莫灰心。”七公主神神秘秘道,“明隐哥哥一走,咱们就自由了——大姐姐过两日要回城一趟,咱们也一块下去放放风呗?”
鎏华宫的花样,已经糊弄不了七公主了,成日钉在此,浑身的筋也快锈住了。京城红红火火,随处是风景,胜过鎏华宫百倍千倍。
短短一阵,石景笙已和花团儿玩到了一起。只见她抱着一团毛茸茸凑过来说:“你们打算下山?算我一个。这次来行宫,忘记背我那宝刀了。这些日子没管它,估计都快生锈了。”
七公主双目闪着亢奋的光芒:“我早听说你府中有把绝世好刀,可惜一直没见着。成!等大姐姐定了具体日期,我差人通知你。”
石景笙爽朗道:“好!你不仅能看,上手耍一耍也没问题!”
兜兜转转,话茬复回到卫琳琅头上,七公主问:“明隐哥哥不在,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。嫂嫂,你慎重考虑。”
诚然,栖云殿这方天地,宛如一只铁笼,卫琳琅被拘在里头,毫无趣味。
“那……那好吧。”她动心了,“届时殿下你提前知会我一声,我好拾掇拾掇东西。”
七公主、石景笙相视一笑。
“嫂嫂,一定要保密,别让明隐哥哥得知,不然这趟就泡汤了。”七公主不能放心,再三嘱咐。
卫琳琅郑重道好。
漏夜。
伴随着豆大的雨点,门扉自外开启。
容恪回来了。
宝格接了他褪下来的外袍,又呈上一杯热茶。
往日这等事是宝凝的活。
容恪窥见端倪,持盏的手不觉一紧:“特意等我?”
卫琳琅仍着白日的衣裳,晨妆未卸,经由七公主精心雕琢的海棠银簪维持原样,板板正正缀于云髻。
“谁等你了,少自作多情……”卫琳琅扶一扶发簪,别过头看镜子里的自己,“快去洗洗吧,一身雨腥味。”
见她一如往常地嫌弃自己,容恪定住微乱的心神,将茶盏一搁,大步流星朝她去,掐着她的腋下把人提到跟前,于唇际烙上掺着尘土气味的一吻。
“……脏死了……”卫琳琅连忙揪手帕擦拭。
容恪拿住她的手腕,阴冷威胁:“敢擦,待会儿必叫你擦不过来。”
卫琳琅偏偏不服输,明晃晃和他对着干:“看好了。我不仅擦,”一歪身子,从一旁钻了出去,“还不准你碰。”
容恪眯了眼睛:“谁跟你说了什么?”
情知哄不了他,卫琳琅打开天窗说亮话:“怎么?单许你不告而别,不许别人对我提一嘴啊?”
不告而别……哦。
容恪笑了,走近她,宽厚的身躯罩着她:“原来是因为这事而和我耍小性子。”
“我耍小性?”卫琳琅瞪他,“你去冀州,鎏华宫上下全知道,就我跟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。你这人,究竟安的哪门子心?”
她委屈得紧,容恪狂喜不已,嘴角将将扬到天上去。
“你还嬉皮笑脸的?”卫琳琅也跟着笑,无力地笑,“算我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。从今往后,你爱上哪上哪,愿意怎么着便怎么着,我再过问一个字,我……!”
湿漉漉的吻落下来,封得唯余声声喘息。
宝格踮着脚静悄悄关门溜走。待一出门,恍觉脸上烫得厉害,心跳得猛烈。
一个女使路过,看宝格背靠柱子手心贴脸,便予以关怀:“宝格,你哪里不舒服吗?”
宝格大梦初醒,张皇摆手,矢口否认:“没没没!我好得很!”
那女使“哦”了声,不再多问,自隐入夜色。
*
两日时光,匆匆流过。
栖云殿外,雾气腾腾。
卫琳琅便立在这漫天纱网下,送别一身轻装的容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