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前燕(2)
「两只鸟爪子,铁板钉钉就是你!」
我翻了个白眼:
「如果我是妖怪,早把你这张嘴啄秃噜了,容得你在这里大呼小叫?」
「可是昨夜确实有一只——」
「这两脚印占了将近半个小窗,算起来身高起码五尺三,也就是一米七零,你看到的红鸟有多高?」
「大、大概两尺不到吧……」
「所以呢,你觉得一只妖怪会委屈自己猫在窗台就为了啄新郎官两只眼睛?」
管家语塞,又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:
「你是妖怪,自然可以变化大小,有何出奇?」
「我若是妖怪,啄完他的眼睛飞走了就是,刻意留下脚印等你来抓我吗?」
「好了。」
裴崖出言制止。
「各执一词,吵不出结果,出去。」
「我不出!」
我犯了倔,偏不让开。
「我帮你把案子破了。」
裴崖面色如常,明显不信。
管家直接冷笑,翻了个白眼。
我也朝管家翻了个白眼,自顾自分析起来:
「此人穿上了鸟爪状的模具,鞋会变,但脚不会变。」
「抛开这几根指头,爪心换做鞋子至少四十码,脚型长且宽,压痕偏外侧,明显是男子的脚印。」
「从他踩烂窗栏且左深右浅的程度来看,他左肩上扛的物事必定不轻,大概有一个姑娘的重量吧。」
我强调「姑娘」二字,管家吹胡子瞪眼,依旧不服气。
我环视这扇小窗,一抬头,果然有了新发现:
「大人请往上看。」
窗格上卡着一小片红碎布,呈三角形。
我拿出那件泥泞的婚裳,衣后有个破洞,呈倒三角。
「今早我多看了一眼婚裳,发现后腰有个破洞。」
「于是我留了个心眼,拿过来了。」
「被窗格勾住的是三角形碎衣片,而我衣裳上的破洞竟是倒三角,这说明我从窗口出去时面朝房间。」
「我若是自己爬出去,这两枚鞋印该是脚尖朝里,而不该像现在这样脚尖朝外。」
管家语塞。
裴崖拿下碎布,又拿我的衣裳做了对比,确认我所言非虚。
他有些意外,盯着我沉默片刻,回头吩咐:
「将符合条件的人找出来。」
「等等,他的脚印左大右小,右脚或许是有疾多年导致缩水,此人可能是个跛子。」
「跛子?」
裴崖拉长这两个字,与我对视一眼。
然后我们齐刷刷看向管家。
管家看看自己的腿,倒吸一口凉气:
「不是我!绝对不是我!我全程都在维持婚宴,忙得不可开交,哪来的时间杀人?」
「婚宴宾客众多,没人时刻注意你哦。」
「我、我没有理由杀老爷!」
说到这里,管家还演上了,他膝盖一软跪下来,仰头哀嚎。
「老爷啊,您生前对我这般好,我怎么忍心置你于死地?我拿我全族起誓……」
「可以了。」
裴崖冷冷地打断。
「兄长死于失血过多,但全身上下除了眼睛,再无任何伤处。」
「眼睛是柔弱部位,但并非致命部位,及时救治,是可以把命救回来的。」
「可是裴二爷,我们一进去,老爷就已经死了呀。」
「这就是问题所在,你们是听到尖叫声才进的房间,进去以后,看到的竟是死透的兄长。」
管家浑身一凛:
「是妖——不对,是男人的声音!」
裴崖点点头:
「凶手躲在窗后发出尖叫引你们前来,然后再混进人群里。」
「当时宾客众多,多了谁少了谁,怕是没人会注意。」
管家抓住了救命稻草,膝行上前急急辩白:
「裴二爷,裴二爷!老奴当时就守在前堂,听到尖叫后第一个冲进洞房,许多人都看到了!」
门外的家丁纷纷附和,皆为管家作证。
我抱着手看他:
「看来你不是凶手,但你刚才为什么死咬着我不放?」
管家长吁短叹:
「我不是想帮裴二爷早早破案嘛,我本来在老爷成婚之后就能领一笔钱告老还乡了,谁知道偏偏在这当口出事,我、我是怕……」
「哦,案子不破你想走也走不掉,所以随便抓个人去结案,你好赶紧拿钱回家?」
「可是那只鸟……确实玄妙啊……」
「好了。」
裴崖不知道第几次打断他,神色肃然。
「成亲当日我当值,只派人送了贺礼来,来往宾客有谁跛脚,你可记得?」
「回二爷的话,除了老奴,只有后院厨子陈献和一个姓钟的挑粪工是跛子。」
「挑粪工从后门进,他向后厨讨了半条鱼,直接从后门走了。」
「陈献在庖屋做饭,也会来前院沾喜气,闯进洞房时他也在场,他胆儿大,还拿酒杯砸了那只鸟。」
挑粪工叫老钟,少年丧妻,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在清嘉书院读书。
他三十二三岁,若不驼背身高大概有五尺二,当天是即来即走。
陈献,三十岁,身高五尺三,在裴府做后厨。
这人有妻有女,老实忠厚,平日存在感不高,故而并不引人注目。
现在这两个都不在裴府,裴崖派人去寻,保护好现场后先回大理寺。
我亦步亦趋,这几天跟定了他。
裴崖看向我,笑里的探究都不屑于掩藏:
「足迹识人,哪里学来的?」
说到这个,我就有点小得意了。
本人在现代可是码踪术传人,厉害得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