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娃儿那么小,软绵绵的,被她这么一带,四脚朝天歪在那里。
他小嘴一扁,可怜兮兮地便要哭出来,旁边奶娘赶紧抱起来,庄妃从旁也帮着哄。
那小娃儿委屈巴巴地趴在庄妃怀中,哭哭啼啼的,还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阿妩。
那样子竟然是在告状!?
阿妩冤哪,她手足无措,赶紧解释:“我可没推他,是他自己站不稳,他自己——”
她说到这里突然闭嘴。
她觉得自己傻透了,不能和这种小奶娃计较,反正人家差点摔了那就怪自己。
这时候恨只恨人家是奶娃,自己是大人,根本没有道理可言。
景熙帝远远看着,茶眸荡起一丝宠溺的笑,吩咐道:“谁让你在那里欺负人家小娃的,过来。”
阿妩听着,顿时觉得获救了,忙要过去景熙帝那里。
她连忙走到景熙帝前,却陡然意识到,陆允鉴和太子也在这里。
她给景熙帝见礼,太子和陆允鉴也忙起身见礼。
按照常理太子没必要在区区一六品贵人面前如此敬重,他这样算是对景熙帝表示敬重。
阿妩有些别扭,努力一脸平静的样子。
不过即使如此,她抬眼时,还是和太子的视线对上。
只是一瞬间的对视,太子慌忙别过脸去,阿妩的心也漏掉一拍。
她连忙也看向别处,谁知道陆允鉴恰好抬起眼,递过来幽凉的一眼。
线条清绝的下颌线,昳丽俊美的面容,男人眼底神情复杂,甚至隐隐有些哀怨。
阿妩的心轻轻悸动了下。
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。
随之而来的只有嘲讽和反感。
这世上的人心若有黑白,那陆允鉴的心已经被墨汁浸染过了,如今又何必做出这般弃夫的模样!
这时,景熙帝开口了:“宁贵人,朕记得《太平经圣君秘旨》中提到,帝王五治,有上君之治、中君之治、下君之治、乱君之治、凶败君之治,何为上君之治?”
阿妩:“……”
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,她努力想了想,终于想起,在床榻旁,景熙帝拿着经卷教她,似乎提到过。
怎么说的来着?他说要考,她也没当回事。
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考啊!
阿妩蹙着眉头,冥思苦想。
暖房内的铜炉烧得旺盛,房间内温暖如春,可陆允鉴心里突然涌现出无尽的悲哀。
他想起昔日的阿妩,最初和阿妩在一起,阿妩单纯天真,看着他时满眼都是爱慕,他也曾经那么喜爱过她,但是后来呢,后来两个人怎么走到哪一步,他又做了什么?
一切的变故似乎便是她非要跟随那位竹马而去,他不允。
其实如今想想,如果当时应允了,事情是不是不一样?他那时候太倔强,也太年轻,骄傲到无法容忍她看向别的男人。
想到这里,陆允鉴突然迷惘,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。
恨她,以至于生出阴暗之心,抛弃她,让她痛苦,最后她轻飘飘地跑了,只有他还站在原地,冰冷刺骨。
相比于陆允鉴的痛苦,太子心中凄凉。
他僵硬地望着落地罩外,雪盈盈而下,像是落在他的心里。
自眼角余光中,隐隐可以窥见她肌肤如初雪,而鼻翼隐隐萦绕着的,是她携来的一缕清香,清淡柔雅,引人遐思。
昔日的缠绵翻涌上来,明明曾经那么亲密的人,如今却是咫尺天涯。
她被帝王禁囿于后宫,是独属于帝王的贵人,宫规森严,连多看一眼都不能了。
就在太子浮想联翩的时候,阿妩却是煎熬至极。
她想了许久,绞尽脑汁,终于干巴巴地道:“上君之治,是说君主以道服人,得……”
她小心地看向景熙帝,却见他不置可否地望着自己。
那眼神很有些威慑。
阿妩心里一个激灵,终于想起来了,连忙响亮地道:“得天之心,其治若神。”
景熙帝略颔首。
阿妩松了口气。
谁知道景熙帝继续道:“何为道?”
阿妩睁着无辜的眼睛,无法理解地看着景熙帝。
景熙帝:“嗯?”
阿妩想哭,不过她还是努力忍住,小心翼翼地道:“臣妾不懂,不过臣妾记得,道似乎是天地万物运行之法。”
景熙帝点头,问太子:“太子以为,贵人经义造诣如何?”
太子愣了下,只好道:“儿臣此番聆听贵人教诲,豁然开朗。”
景熙帝:“所谓枕边教妻,朕每日晚间都会要宁贵人背诵道家经书,日日积累,宁贵人倒是长进不少,朕也受益匪浅,更觉神清气爽,身体康泰,如今看来,昔日钦天监所言,倒是不虚。”
阿妩怔了下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最初进宫的名头,似乎就是讲经伴驾。
他倒是把这事落到了实处……
太子愣了愣,有些木然地道:“父皇洪福齐天,有宁贵人侍读经书,天佑我大晖,父皇龙体康泰,这是大晖之福。”
他们两父子这么说着,阿妩便也趁机告退。
等终于跑出去,她才松了口气。
一时回想着刚才在太子面前的种种,阿妩只觉,这老男人太过分了!
刻意显摆,非要太子承认,还是要确认什么?
怎么透着一股子好笑的显摆呢!
关键还很幼稚!
阿妩深吸口气,恨不得收回之间对他所有的赞誉。
她决定晚间回去就造反,以后她再也不背经书了,若是再背,那就干脆不要了,看谁熬得过谁。
谁知道刚跑出去,就看到太子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