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捧着阿妩的脸,柔情缱绻:“你可以先为夫人,待到有朝一日,你为我生下一男半女,便封你为太子嫔,有朝一日——”
提到这里,他俯首在她耳边,低低地耳语,许下一些阿妩半懂不懂的诺言。
阿妩总觉这一切很遥远。
床笫之间,男人于她身子上得了快活,心满意足,畅快淋漓,便说出一些话来,说不得第二日便忘了。
于她来说,这特意从南湖送来的鲜美菱角,大同的黄羊肉,云南的鸡苁,开封的蛋松果,还有那四川的荔枝煎,这些才是实实在在落在她口中的。
离了太子,这辈子她都很难享用到。
能多吃一口是一口。
这不……如今帝王那么一句话,她这好日子只怕到头了。
从那一日后至今已经三日,太子不曾来到这环翠苑
这三日中,阿妩确实有些忐忑,有些无奈。
她拿起汤羹,使劲地擓了一大勺子嫩豆腐,张开唇,一整口地吃下,心里却惆怅地想着将来。
离开太子,这日子怎么过?
孙嬷嬷冷眼旁观,就这么打量着阿妩,越这么打量,越是无言以对。
这位姑娘啊……虽说也曾被太子捧在手心里宠,可如今帝王不喜,说了那么一句,她这好日子已经到头了,结果她还这么好胃口?
本来这菱角嫩豆腐,她早想着,若她不吃,正好全须全尾地端下去,便宜了自己。
可她竟一口接一口地吃?
这没心没肺的,也就是长了个好模样吧!
她看着阿妩那娇嫩的唇,不必涂抹什么胭脂,便是澄澈透亮的淡粉色,确实生得娇,生得美,简直像是一个玉雕的人儿。
她撇嘴,要笑不笑地道:“这老天爷呢,到底是公道的,有人虽然没长脑子,但到底得个好皮囊。”
阿妩听此,并不在意,很有胃口地又吃了一口,道:“何止好皮囊,还有好胃口呢。我娘说了,人这辈子,金银财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,唯独这吃食,吃到嘴里便是我的了!”
孙嬷嬷一噎,有些没好气,不过想想如今阿妩的处境,到底是笑了。
长得好看又如何,最后还不是被远远打发了,这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!
阿妩垂着眼皮,看着那吃了一半的棱角嫩豆腐,胡乱想着心事。
孙嬷嬷对自己的不屑,她从第一天就看得真真切切,只不过不说罢了,便是在太子跟前,她也从未提过。
孙嬷嬷是个碎嘴的,这种碎嘴的爱说话,她可以听她说,也算是解闷了,若自己告了状,太子把孙嬷嬷打发了,换一个嘴严的来,她听谁说去?
阿妩从孙嬷嬷口中也确实知道了一些事。
太子妃生于簪缨之家,门庭显赫,她的祖父在先帝时曾任出任翰林侍讲及翰林学士,并为太子少师,及到当今圣上登基为帝,更是对他委以重任,封英国公。
太子妃为英国公府嫡长孙女,自幼聪慧过人,才情兼备,待到及笄之年,便选入东宫,去岁秋时和太子完婚,封太子妃。
根据孙嬷嬷所言,太子妃和太子情深意笃,夫妻恩爱,她又倍受皇上、皇后娘娘喜爱,那自然是风光无两,众人交口称赞。
阿妩知道孙嬷嬷和自己说这个,是要自己认清自己身份。
她知道啊,她认得很清楚啊,她从来没想着和谁争一争啊!
她这身份,怎么争呢,连自己小命都未必能保。
她正想着,突然,孙嬷嬷看着外面忙碌的两个丫鬟,又忍不住感慨:“咱们殿下对你可真是用了心思,咱们太子妃娘娘,那可是宽容贤惠,如今太子三天没回来了,府中有什么好的,也没缺了你这一口,你说你怎么不知道承了咱太子妃娘娘的恩情?像你这种低贱出身的,能在府中享用这一口,这都是贵人指甲缝里漏出来的,你——”
阿妩便有些烦了。
碎嘴是好事,但这也未免太碎了吧!
她便直接开口道:“殿下和娘娘怕是不睦吧?”
那孙嬷嬷听到这话,顿时唬了一跳,瞪大眼:“你为何这么说?是谁和你说了什么?”
阿妩笑了笑,将那盘子直接按在一旁雕漆托盘上。
清脆的一声“咔嚓”,引得旁边几个丫鬟都看过来。
阿妩看着眼前孙嬷嬷,道:“就像孙嬷嬷说的,我这身份卑微,殿下和娘娘如何恩爱,和我有什么干系?我也不过是一个逗趣的物件,是不是?”
孙嬷嬷狐疑,但也赞同:“你倒是能认清你自个儿!”
阿妩轻笑一声:“嬷嬷非要告诉我这些,不过是敲打我,让我不要痴心妄想,那必是娘娘心存不安了,不然,至于和我这么一个物件说这种话吗?”
孙嬷嬷听这话,心中微惊。
这女子自从来到环翠苑后,便由她照料着,她冷眼旁观,自然是看得真真的,知道她身体柔弱,知道她先天不足,更知道她没心没肺,整日里只知道将那好吃食往嘴里填,听不懂好赖话,偶尔刺她两句,她仿佛也没什么。
谁知道她今日竟然突然说出这种话!
她再次打量着眼前这女子,她确实生得好看。
弱骨纤形,妩媚娇弱,此时她睁着秋水一般的眸子,薄薄的唇儿犹如一抹红丝线,衬着过于雪白的肌肤,竟别有一番勾魂夺魄的艳。
太子南方巡察,便带回这么一个冰雪捏成的人儿,太子宠爱得跟什么一样,不肯让她见外人,处处护着宠着,几乎夜夜留宿。
自从太子回来后,便不喜近太子妃的身,这让太子妃怎么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