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这样,皇后保养得当,看着这般年轻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这位皇后娘娘进入殿中后,自有宋灵官恭敬地随侍在旁,陪着举办祭拜祈福之礼,祈福礼节繁琐,阿妩刚开始看得还津津有味,之后便开始困乏了。
谁知道就在这时,她突然被推了一下。
她诧异地看过去。
妙心赶紧给她使眼色,低声提醒道:“皇后娘娘要传你说话。”
啊?
阿妩顿时心生忐忑。
她躲在这里挺好的,怎么突然叫她去跟前?
要看看她是怎么样的祸世妖姬?还是要干脆要了她性命,免得她祸国殃民?
她虽有些疑心,但也没办法,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,拜见了皇后。
因她如今是道姑,倒是不必下跪,便行了抱拳礼:“小道妙真给皇后娘娘请安,道祖保佑,祝皇后娘娘,福寿安康,祥瑞满盈。”
她说完这个后,场中颇为安静,那位皇后娘娘不曾发出声音。
阿妩越发狐疑。
这时上方终于传来一个声响:“妙真?这是你的道名?”
阿妩忙道:“是,是小道的道名。”
皇后略颔首,声音颇为亲切:“抬起头来,给我看看。”
阿妩不想抬头,不过她也只能听命。
她抬起头,垂着眼睑,一脸恭顺虔诚的样子。
然而,在她抬起脸时,周围还是隐约发出惊叹之声,皇后似乎也轻轻“呀”了一声。
接下来似乎一切都安静了,阿妩感觉皇后在打量着自己,很长久的打量和研判。
阿妩不敢出声,只垂着眼,恭顺地等待着。
她隐隐感觉皇后目光中有些别的什么意味,或者也有些排斥不喜?
是因为太子吗……
正想着见,上方终于传来皇后的声音:“确实是个美人儿。”
阿妩越发忐忑,美人儿,她可不觉得这是夸赞自己。
皇后却已经吩咐一旁宋灵官:“好生教导着,要她在这里潜心修行。”
宋灵官陪笑着,恭敬地道:“贫道遵命。”
阿妩终于得了令可以退下,退下后,她依然心跳如鼓,怕极了。
她想起聂三的话,说有人对自己不利,难道他不是吓唬自己的?
皇后要自己性命?
可……自己在这些贵人面前不过蝼蚁罢了,他们若要自己性命,何必要把自己送到这延祥观,直接赐死就是了。
阿妩百思不得其解,又觉惶恐难安。
活着……好难!
这时,又听得外面奏乐之声,原来是诸位命妇皇亲都陆续进入延祥观,阿妩想看看太子妃,不过一眼看过去都是璀璨珠翠,看得人眼花缭乱,她又不敢细看,哪里能看到太子妃娘娘呢。
正想着,突然间,她感觉到一道目光,一道熟悉的,让她后背发凉的目光。
几乎是在这一瞬间,昔日的回忆犹如潮水一般涌来,那些欢愉的、煎熬的、挣扎的回忆,这些回忆冲击着她,几乎让她摇摇欲坠。
她闭着眼,身子颤巍巍地打了一个激灵。
之后,她终于鼓起勇气,僵硬而缓慢地转首,看向那个方向。
眼前犹如一层浓郁的晨雾,雾气缓缓散去,一抹迤逦的徽墨晕染开来,轻轻地荡,最后终于凝聚成一张清隽的面孔。
是他。
七爷。
阿妩记忆中的七爷总是衣着华贵,此时他着一身绯色飞鱼蟒衣,冠服焕然,俊美周正,即便是在这华贵奢靡的皇室行列,依然璀璨焯耀,众人瞩目。
阿妩怔怔地看着,一时有些不敢相信,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
就在这时,七爷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阿妩身上。
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,他长睫低覆,唇边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男人生得冷艳,此时一笑间,天光失色。
阿妩脑中一片空白,只觉天地旋转。
她后知后觉地明白,那一日自己被赶出太子府,在彩楼欢门后,在熙攘街道上,自己感觉到的那道目光便是他了。
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处境,知道自己被送离太子府,知道自己来到延祥观。
自己所有的一切他都牢牢把控着!
这么想的时候,阿妩又觉得自己天真了。
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,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。
她无奈苦笑。
她生于东海之滨,父亲原为儒生,十岁通经史大义,也曾闻名乡里,然因东海一代遭遇倭乱,许多寻常百姓被牵连其中,阿妩父亲也因此断了科举之路。
阿妩母亲变卖嫁妆首饰,凑了几十两银子,阿妩父亲就此辍儒从贾,经商养家。
父亲带着两位兄长出海经商,他经商有方,频繁贩卖漆和米,几年时间,家里也积累了一些余财,是以阿妩自小也是生活在富足之中,在她的印象中,虽说不像富户人家女儿那般金银珠翠,可日常饮食都是丰裕的,每每父亲自海外归来,阿妩还能有稀奇的小玩意儿。
谁知那年父亲和兄长出海却遭遇倭寇之乱,再无消息,之后恰沿海一带发生海溢,阿妩家乡也遭了灾,烈风大雨,洪水横溢,房舍倒塌,人畜皆伤,阿妩母亲死于水患,阿妩匆忙埋葬了母亲,便跟随乡邻仓皇逃难。
她生得容貌出众,不同于寻常人,平日里小心翼翼,以黑灰涂面,可是任凭如此,她依然吸引了许多男子,也有人窥破了她的伪装。
逃难途中,鱼龙混杂,其中自有觊觎她美色的恶匪,她尽力斡旋,几乎不能自保。
穷途末路之际,在她十六岁那年,她投入一男子怀中求一个庇护,此男子生得峻伟,手中也有人马,不知是什么来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