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叶寒突然道:“这几日,我寻了镇子口的王娘子。”
阿妩记得,王娘子是镇子口开铺子的,平时也会帮人做媒。
她疑惑地看着叶寒。
叶寒墨睫垂着,看着一旁的一簇什么花儿,那花儿小小白白的,不过却开得很好。
阿妩略犹豫了下,还是问道:“你……找她做什么?”
叶寒:“说亲。”
阿妩有些意外,虽然她觉得叶寒早晚会有属于自己的家,可她还是觉得,他是不是太急了?
叶寒便提起自己打算,要找王娘子帮自己说媒,要成亲,要好好过日子。
阿妩沉默了好一会,才道:“这样极好。”
叶寒的视线缓缓落在阿妩眼睛上。
阿妩也看着叶寒。
她看到他墨黑的眼睛带着笑,清冷又温柔。
她鼻子发酸,有些难受。
她想,如果不是遭遇景熙帝,她一定会嫁给叶寒,他们一定会生——
阿妩止住了想法,不能再想了。
叶寒:“我会娶妻生子,我一定会好好疼爱我的妻子。”
阿妩点头:“嗯,阿寒哥哥一定会姻缘美满。”
对于这点,她相信的,她觉得叶寒是说话算话的,娶了人家,一定会对人家好。
渔民不是皇帝,也不是太子,皇帝太子身份高,想要几个娘子就有几个娘子,渔民娶个娘子不容易,娶到家都会对娘子好。
叶寒看了阿妩很长的一眼,之后垂下眼,掩下眸底的眷恋。
事到如今,如果说有什么是他能为她做的,那就是娶妻,给自己一段好姻缘,从此后,再无瓜葛。
皇城中的帝王心胸既宽广又狭窄,他看着阿妩的目光充满了独占的爱意,如果说陆允鉴是那位帝王心中的一根刺,那叶寒知道自己也是一根刺。
他要拔掉这根刺。
于是他抿唇笑了下:“我……走了。”
阿妩听着,只觉他的声音很轻,很温柔,却又决绝。
她有些失落,但也莫可奈何。
她低下头:“嗯,阿寒哥哥,再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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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寒突然要娶亲,其实阿妩多少感觉,也许是要避嫌,不过无论如何,她不想说破。
既然回不去了,那就各自安好,那就盼着叶寒能够另寻一段姻缘。
刚开始阿妩有些失落,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,如今几位阿兄都回来了,家里热闹得很,每天吃吃喝喝,出去逛逛,再多的不快也冲淡了。
这一日,阿妩和阿兄们出去看祭海祈福,又购置了鲜鱼干果糕点等。
谁知道正热闹着,就听有相熟的街坊急匆匆地赶来,却是道:“你们家来贵客了,你们竟还在这里玩,还不赶紧回去!”
兄妹几个一听,面面相觑。
他们隐约知道,东海一战圆满,各样政务稍告一段落后,皇帝应该是会来他们家,算是正式的提亲,但具体后续怎么样,他们问宁荫槐,宁荫槐不说,他们也只能耐心等着。
于阿妩来说,陆允鉴一事终于解决了,她也懒得多想,反正现在日子自在得很。
如今听说贵客登门,自然下意识想到了,应该是景熙帝,当下赶紧回去。
回到家中,却见车马华丽,校尉林立,待进去家门,才知道这次前来家中的并不是景熙帝,而是自皇都远道而来的扈国公,并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杨斌。
这两位都是先帝时的老臣,年纪一把胡子花白,这次受景熙帝所托前来宁家提亲。
阿妩意外不已,要知道自己在皇都已经是皇贵妃了,这会儿他又来提亲,也亏他能想得出来,还劳动了这么两位老人。
因涉及婚事,阿妩不好露面,便进了自己房中静待,一时自窗户往外看,有校尉内侍将那些捆了红丝绸的扁担箱笼往家里搬,显然这是聘礼。
那些箱笼就这么一箱子一个箱子地往院子里搬,小院子放不下了,只能往厢房搬,又摞起来,倒是惹得乡邻都来看热闹。
有那知道的,翘首好奇,羡慕议论:“这是皇帝来宁家下聘了。”
其实寻常市井百姓,他们对于过往的事自然不太懂,只是听个热闹,于是在那里胡乱猜测着:“宁家要出皇后了呢,听说这次来的可是天大的官!”
此时远处是祭海的锣鼓喧天,家里则是喜庆喧嚷,里外都是热闹,待到这贵客终于离去,阿妩和宁三郎好奇地去看那些箱笼,可真齐全。
有诸如花髻、销金盖头、花扇、花粉和画彩钱果这等礼仪上的水礼,也有实打实的金银器皿,古玩珍奇,绸缎绫罗,各样奢华之物堆山塞海的,便是宁家几位郎君游历诸国有些见识,都不免赞叹,好生奢靡!
阿妩看着,自是心花怒放,虽说她已经入了他的后宫,并生育了一双儿女,可如今皇帝大有“重新来过”的样子,并不提过往,反而郑重其事地请了那么两位,千里迢迢来家里提亲,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。
算他有些诚意!
而接下来,便是按照当地风俗进行纳吉、纳徽、告期礼等,一直到了这一日,景熙帝终于亲自登门造访了。
这一次倒是轻车简从,只带了一列校尉,并不太惹眼,以至于他来时,阿妩背着箩筐,拎着草绳正准备出门。
自祭海后,镇子上的海市格外热闹,这会儿正好想过去看看呢,或许能买些新鲜鱼虾海味。
可谁知道,恰就看到他来了。
阿妩只看了景熙帝一眼,便略低下头。
他衣着好生华贵讲究,而自己呢,只朴素的家常蓝布袄裙,还背着草筐,提着草绳,可真真就是灰头土脸小渔女一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