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昨夜临幸了那女子后,或许太过淋漓尽兴,以至于晚间睡得好,今早起来舒朗清爽,精神更胜往日。
只是这种内闱秘事,自然不足以为外人道也。
一时便想起昨晚与那女子的种种,眼前浮现出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,竟觉蚀骨销魂,回味无穷。
这时身边内侍福瑞察言观色,见帝王眉眼晦涩,不同往日,不免忐忑,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,欲言又止。
景熙帝也不理会福泰,只垂着眼,从容细致地擦拭过修长指尖,之后将汗巾子随手扔给一旁内侍。
福瑞忙奉上茶盏,景熙帝有条不紊地品了一口茶。
秋意浓郁,白露沾草,一口清茶,温凉甘醇。
这时方越上前听候吩咐,练拳后,他也出了一些汗,御前不好失仪,所以人后匆忙整理了仪表,这才重新来到御前。
他原本出身小户之家,十二岁选拔入龙禁卫备选,十五岁时被景熙帝亲自遴选进入龙禁卫,八年之间一步步擢升至今,得以侍立御座,听候调遣,便是帝王出行燕居,他都得以驾旁侍骑。
如今景熙帝品茶,他也趁机从旁提醒秋晨气息吐纳之道。
大晖内廷多有养生补给之道,御医、道家高士、御厨各司其职,调理包括膳食调理、药材滋补、经络按摩,这其中也涉及每日晨练以及吐纳。
帝王身份贵重,龙体安和,便是万民之福,他们身边随侍的花费多少心思都不为过。
如今景熙帝用的是道家吹呴呼吸之法,遵从庄子的养形之道。
一番吐纳后,景熙帝赐茶给方越,方越一拜,恭敬接过来,侧着身子,以袖子遮着茶盏,恭敬小心地饮了。
之后他才道:“属下虽自幼习武,但也听得古人说,春茶苦,夏茶涩,要喝茶,秋白露。”
景熙帝:“这秋露乃吉物,以盘收取,煎如饴,可令人延年不饥,如今深秋之季,白露正当时。”
说着,他吩咐一旁的福瑞:“前几日南地才送来的白露,命人取一些给方统领。”
旁边福瑞自然应着,方越听此,赶紧跪下谢恩。
白露茶是时令茶,外面市面茶行中也有,但南地专门送到宫中的贡品,自然和外面不同。
景熙帝待下仁厚宽和,经常会赏身边人一些物件,这是君恩。
近侍得了赏后,在家宴客,不经意地提一句这是帝王御赐,那是再风光体面不过的。
这时,景熙帝才道:“说。”
帝王并不曾抬眼看福瑞一眼,不过伺候在身边太久,福瑞明白这是在对自己说。
他憋了这么久,终于得景熙帝一问,忙道:“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香茵求见天颜,说是有要事启禀万岁爷。”
第16章 沉迷
景熙帝神情有些淡漠。
他和皇后自幼相识,倒是熟知彼此秉性,十四岁时先帝驾崩,传位于他,同时订下了他和皇后的这门婚事,十五岁亲政,并娶妻封后,两个人为夫妻已经十八载。
这些年他后宫中也颇有些妃嫔,都是各年采选的秀女,但他并不沉溺后宫,凡事一视同仁,一切都以旧年规矩行事,对皇后该给的敬重也都给了,是以后宫之中相安无事,帝后之间相敬如宾。
这一次前来山中祈福,皇后带领内外命妇歇在延祥观,无要紧事宜自然不会轻易派了身边人前来。
能让皇后在这时候非要派身边人前来传话的,必然是非要禀报不可的。
景熙帝只想到一种可能。
太子。
以及太子心仪的女子宁氏。
宁氏被送至延祥观出家修道,太子心思还没绝,这一遭只怕是又勾起心事来。
他眼底凉淡,面无表情地道:“宣。”
福瑞得令,匆忙出去了,没多久便见宫女香茵低着头进来,进来后跪在那里见礼。
景熙帝坐在禅椅上,捏着茶盏,慢悠悠地品着。
香茵只觉帝王的威严感扑面而来,她跪在那里,不敢言语。
景熙帝:“说。”
香茵舔了舔唇,战战兢兢地开口:“娘娘吩咐奴婢传话,太子殿下自打上了山,便一径想见出家修道的宁氏,昨夜竟然贸然要闯延祥观,被侍卫拦下。”
景熙帝不置可否。
香茵大着胆子继续道:“听说今日一大早又在观外候着,娘娘实在没法,才吩咐奴婢向万岁禀报,请万岁爷定夺。”
景熙帝神情平淡:“宁氏入了延祥观后,可还安分?”
香茵:“宁氏入了道门后,法号妙真,前两日娘娘叫来问了句话,看着倒也循规蹈矩,这两日因观中人多,又怕看在太子殿下眼中,观中便要她留在房中,不许外出,免得节外生枝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,语气隐隐有些忐忑。
景熙帝察觉了,他没什么表情地扫了香茵一眼,却是不置可否。
他自然知道香茵这一遭过来必有用意,但对于后宫诸妃行事,他素来睁一眼闭一只眼。
他受命于天,临御天下,享八方进贡,看万国来朝,后宫翻不出什么大风浪,他没必要为这些杂沓小事多花心思。
——此时的他自然不会意识到,他但凡肯多用一些心思,或者随意派近卫去查查,便马上知晓,昨夜被他搂在怀中,让他销魂蚀骨的尤物到底是何许人也。
他也便会知道,自己已经踩踏在人伦纲常的悬崖边。
可人生的玄妙和残酷便在于,当你终于意识到潮汐来时,你已泥足深陷。
他纵为帝王之尊,也不能幸免。
而香茵这次过来,确实是别有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