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良娣升职记(158)
一眨眼便到了五月,庄姝小腹已微微隆起,只她身型纤瘦,平日看不出来。
京中数月无事,在庄姝看来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这日暮时闷雷阵阵,太子府前停了一匹枣红的马,万毓下了马直往映月居去。
起先庄姝听说万毓来了还很高兴,可是见她鬓发散乱,衣裙不知划到何处,绣线脱散,裙裾上一团黑一团黄,好似在地里滚过一般。
不等庄姝开口,万毓进来便跪倒在地,头深深叩下去道:“求良娣救我阿耶。”
远处黑沉沉的天空又滚来一道闷雷,雷电不断,似有开天辟地之势。
庄姝心下一沉,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么?
庄姝轻轻拉着她,“阿毓,你这是做甚?有话不若起来说?”
万毓不肯起来,头深深叩在地上。
云映和雁远顾忌庄姝身子,连忙上前搀扶万毓。
万毓被几人半拉半拽拉到榻上。
庄姝问:“发什么何事?”
万毓神色木然,抽咽着说道“方才许多禁军将宣王府包围,说我阿耶勾结外族有反叛之心。”说到此处,万毓一个劲摇着脑袋,“不会的,我阿耶是宣王,怎会有反叛之心呢?良娣,圣上是不是听错了?亦或是朝中党派之争,有人故意陷害我阿耶?”
庄姝扶着她的肩,“阿毓,冷静一点。”
万毓不断摇头,嘴里重复:“是有人要陷害我阿耶,我阿耶是清白的。”
庄姝问:“那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?”
万毓说:“那些人认识我,他们不敢动我,可王妃,棠毓,五郎,九郎他们都被抓走了。我……我无处可去,我不敢去宫里。”她实在害怕,若她阿耶当真有反叛之心又该如何?
宣王府里暴虐的一幕幕仍旧回荡在她脑海中,院中与禁军对抗的护卫皆被斩杀,她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。
雨终究还是落下来了。
今日的这场雨声势浩大,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雨这一桩事。
太子府各处掌了灯,院子里依旧漆黑一片。
一阵风将廊下的火烛吹灭。
守夜的婢女前去点灯,忽地看到廊下一道蜷缩在水洼中的躯体,不由惊叫出声。
这夜映月居里的人都未敢入眠。
万毓被婢女在雨夜中发现,倘
若不是婢女发现,万毓一夜倒在雨中,恐怕凶多吉少。
眼下长琴给万毓喂了药,她的脸颊还是异样的红,长琴摸了摸她的额头,还发着烧呢。
见庄姝一脸担忧,便开口劝:“郡主眼下正睡着呢,良娣先去歇息,待郡主醒了奴婢去唤良娣起来。”
庄姝哪里还睡得着,冲她摆摆手,在一旁榻上坐下,又叫了雁远过来道:“殿下可回来了?”
雁远摇摇头,“奴婢叫人给殿下递了话,只今夜这样大的雨,恐怕路上要耽误不少时辰。”
庄姝疲惫地点点头,又往榻上万毓处看了一眼,幽幽叹了口气。
刚过亥时,樊九带着一名禁军进来传话。
二人身上的盔甲不断向下躺着雨水,云映将屏风挡在庄姝面前,二人便隔着屏风回话。
庄姝说:“殿下可有话带回?”
樊九说:“殿下得知万毓郡主在太子府只说请良娣安置好郡主。”
庄姝揉了揉眉心,略有困倦,“宣王府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樊九思忖,便回:“今日圣上收到自东边齐大将军上述的密报,密报中有宣王与东冀国勾结欲行谋逆之事的铁证。圣上大怒,命太子殿下彻查此事,同时下令将宣王与宣王府一干捉入刑部大牢听候审讯。”
“宣王被捕了?”
樊九摇头,忧心忡忡道:“宣王似早有察觉,一早与他府中六郎上画舫游玩,待圣上下了旨,宣王和府上六郎已借机逃走了。”尽管太子早前便已让人暗中看守宣王,可还是让他逃了。
“殿下何在?”
樊九说:“殿下如今亦在抓捕晋王,今夜恐不能回府,特遣臣回府护卫良娣。殿下还说宣王此人狡诈,请良娣在府中也要万般小心。”
庄姝应下。
大雨直至下半夜才逐渐停息。
翌日天亮,连廊依旧滴滴答答有雨水掉落。
庄姝才醒不久,长琴便来回话,道万毓郡主已经醒了,只不说话也不吃东西。
庄姝简单梳洗,尚未去看她,外院门房来了人,说是栾府谢娘子递了帖子,请求见良娣一面。
庄姝微微诧异,门房的管事说栾府马车已到了府外,庄姝知道她必然有急事,恐与万毓有关,忙命人将她请来。
管事面露为难,只说栾府有男客,庄姝便去了外院相见。
庄姝与谢子溪见面尚来不及寒暄,便见栾濯自谢子溪身后走出,他给庄姝行了一礼。
谢子溪拉着庄姝的手,“三郎昨日听说郡主在太子府便想来看看,母亲看了一夜,早晨才允我带他出府。”
庄姝见栾濯忧心忡忡,眼下发青,面上不掩疲倦,知道他亦担忧万毓。
眼下恐怕也只能教他试一试了。
话不多说,庄姝便将栾濯带去了万毓所在院子。
万毓一早便醒了,婢女进来请安,她仿似没有听见,只睁着大眼,呆呆地望着帐顶。
庄姝并未进去,她对栾濯说:“阿毓在里面,碍于你们二人身份,我将房门开着,眼下恐只有你能说动她。”
栾濯对她郑重道了一声谢,迈步进了里间。
庄姝不敢走远,又不好听二人说话,便去了偏房。
不多时,庄姝隐约听见了万毓的哭声,庄姝捂着心口,云映和长琴赶忙上前询问:“良娣怎么了?奴婢们去唤御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