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载雪(58)
林元不怕死地帮腔:“男儿自当顶天立地,重责重义,你娶人为妻,于情于理都应当对其善待,怎可叫一女儿家舍家远嫁还受你委屈。”
谢聿敛目喝茶,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:“你倒是管得宽,不若早日应下林大人安排于你的婚事,也好过总是只能在此虚度光阴。”
秦肆:“……”
得,他身上一堆烂事,可别叫谢聿逮着件件数落一遭,还是闭嘴的好。
林元被说得哑了火。
严正也尴尬地摇了摇扇。
他以遮面,压低声道:“也就咱几个受得他的臭脾气,他少与他家夫人相处也好,那般娇滴滴的姑娘,怎能受得他如此恶毒之言。”
谢聿坐于桌前,自是能够听到这番话。
但他没再开口,权当没听见,移开目光,将视线从窗台飘向远处。
谢聿不得不承认,他最初对这桩婚事的不满溢于言表,不怪友人会有此言论。
但如今,他也拉不下脸面明说,自己的心境因真正与妻子相处后有了转变。
今日他出现在此不为别的。
是因他闲来无事。
也是因江绾在院中置办新屋后,每日都自然而然待在那间屋子里。
他即使待在府上,也与她从早到晚见不上一面。
他为此而感到陌生的烦躁。
不想过多思虑江绾是否会主动找来。
更不觉自己应当主动寻到东屋去。
总归他明日休沐便结束了。
理不清的思绪在外出不与她相见时,应当自己就缓和下来了。
谢聿拉回思绪时,正闻几人聊到严正妻子回娘家一事。
严正:“我家夫人娘家在京,又离严府近,可把我苦坏了,若是今日这等寻常回娘家,我顶多孤苦伶仃一日,盼着盼着,她夜里也就回来了,但若是吵嘴时,她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,我是一点脾气不敢有,连滚带爬就得去老丈人跟前认错。”
秦肆笑道:“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,我夫人并非京城人士,家中离京甚远,若要来回一趟需得小半年时间,自打我们成婚以来,她便再不得机会回娘家,瞧着她时常思家的模样,我可心疼坏了,好在今年我终得机会调整了手头公务,待到过完年,我就得和大家短暂告别一段时日,陪着夫人一同回一趟娘家了。”
林元未婚不解:“如此说来,夫人家中离得近了也不好,离得远了更是不好,岂是没有两全之法?”
严正:“成婚之事,繁杂诸多,何来事事两全。”
秦肆:“但仅以此来说,晏循兄这桩婚事不就甚好。”
谢聿闻言抬了眼,静静看着秦肆,竟难得有要认真倾听下文的表现。
秦肆意外挑眉,自是赶紧往下说:“襄州距京不远,行水路也不过才半月时间,陆路骑马则能更快一些,更甚晏循兄如今手头也多了些与襄州水运相关的事务,时常去一趟襄州,无论是陪妻子回娘家,还是哄离家的妻子回夫家,可不都是顺而为之,易事一桩?”
“离家的妻子”一词令谢聿不悦地蹙了下眉。
更莫说他怎可能似严正一般点头哈腰去讨夫人欢喜。
这话说来就可笑。
秦肆也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句甚是离谱之言,好笑地摇了摇头。
这个话题聊到这也就此打住了。
林元坐在窗边,视线飘向窗外。
不远处正在举行民间雅集不断传来喧闹声。
他探着头多看了几眼:“这民间雅集倒是颇为热闹,看得我心痒痒的,不由后悔此番休沐竟真是如此虚度光阴了,还不若在府上举办雅集,设宴玩乐一番。”
秦肆随之也倾身往外看去:“确是如此,那我可候着下次休沐前收到林公子的请柬了。”
“好说好说。”
几人纷纷看着窗外的雅集,连谢聿也不由转头将视线投向了那方。
但突然,他神色一凛,目光直直看向雅集中人群聚集的一处。
设在雅集中的投壶场地前围了一圈人。
人群中间,年轻女子头戴帷帽,一袭雪衣亭亭而立。
一旁有人为她递上一支箭,她微微颔首,转向几步之外的壶。
严正问:“怎么了,这是看着什么了?”
谢聿未答,只目光不移,越发紧盯那处。
忽有一阵风起,掀起不远处女子帷帽下白纱一角。
谢聿呼吸一窒,微微蹙了下眉。
身侧传来秦肆压低的声音:“这是看着谁了?莫不是那位投壶的女子?”
林元:“晏循看女子?你糊涂了?”
严正:“嘶,那好像是……”
话音未落,谢聿忽的站起身来,沉淡平静道:“各位,回见,今日就先到这里吧。”
说罢,他迈步离席,转身便往门前去了。
徒留另两人面面相觑。
严正慢半拍地终是在关门声响起后,补足方才的话:“那好像是世子妃。”
*
江绾本也喜书画擅琴棋,在襄州时也曾参加过几次雅集。
只是民间雅集她倒是头一次前往,也在其中瞧见了不少在襄州时不曾体验过的玩趣。
投壶便是其一。
江绾只见旁人比试,未曾自己亲自上过手。
但见今日雅集,设有一朵石雕白莲作为头奖,实在诱人。
一旁有文人谈笑说道:“就算未得头筹,也有一朵拇指雕作为参与奖,怎也值得试上一试。”
于是乎,江绾便凑近了投壶场地。
但到底不是擅长之事,更头次体验。
江绾十箭仅中一箭,竟是连参与奖的门槛也未能够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