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(152)
“我看谁敢动他——”辛晚楼飞身出去,不知春立时出鞘,登时在那几枚拳头上划出血道。几人立时收手,一片哀嚎,辛晚楼将严子棠扶起来,执刀挡在他身前。
“你们那劳什子火余神教本就是邪门伪教,坑蒙拐骗、结党敛财,今日更是党同伐异、为害百姓。凡此种种,皆是我亲眼所见,今日我必除之而后快——”
“你又是何人?黄毛丫头也敢管我火余宫之事?”
先前那说话的男人高声骂道。
“不知死活装模作样,以为自己拿把大刀就能逞英雄了?无非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——”
“铛——”
一声大响,辛晚楼反手将不知春劈入金箔塑像之中,震得其上珠玉从中碎裂,崩至地面,霎时碎成齑粉。
那男子瞠目结舌,盯着那崩至自己脚边的珠玉愣神,便听那女子哑着嗓子冷冷说道:
“连我都不认得,还说自己是火余宫的人?”
她猛地将不知春从塑像身上拔出,用力之巨又震下几枚翡翠。
“火余宫宫主辛晚楼,见过诸位了。”
庙中立时一片哗然,辛晚楼抱剑而立,冷眼凝视众人。严子棠发丝散乱,双眼通红,他尚未站起,惊愕地看着她。
妇人已认出他来,小步挪至他身旁,便要将他扶起。严子棠怔怔转头,愣愣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抚下去。
辛晚楼此话鲜有人信,那男子又道:
“黄口小儿,还敢假扮宫主?”
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,一瞧严子棠满面坚决,又看向执刀靠立在塑像身旁的辛晚楼,心中怨恨顿生,起身怒指,骂道:
“你损我神像、败我功德,你这小人罪大恶极——”
“你可知这神像是我等积攒多少年的心血,如今全被你这贱人毁了……你这贱人……便到地底下去赎你的罪吧——”
那妇人立时不要命地扑上前来,辛晚楼侧身躲过。这毕竟是严子棠的生母,她手中长刀难以施展,只死死收在鞘里。妇人发疯一般毫无章法地抓她的脸,严子棠忽而起身,将妇人死死箍在怀中。
辛晚楼飞速爬上那已遭毁坏的神像,一脚踏在塑像膝上。妇人见状崩溃更甚,声嘶力竭地不住骂她,尽是些难说出口的污言秽语。
“神像,功德?真是可笑。什么火余神教……我这个宫主不答应!”她立于像上,高声怒斥道,“今日我便除了它,一把火烧了,看谁还敢再提什么伪教——”
“莫以为你信口开河便有人信了,”庙中又有人喝道,“如你这般,谁人都能说自己是宫主了——”
“我们今日便是死,也决不让你毁坏神像——”
“好——”辛晚楼又是一刀,反手劈在塑像脸上。只听“咚”的一声,庙中凄惨哭嚎之声四起,那塑像半个脑袋落地,重重跌在碎石地里。
“儿啊……”一女子凄厉哭道。
“我的功德……”
“贱人。”
“你不得好死——”
“杀了她——”
庙中信众一拥而上,滔天的怒意似成海浪,将辛晚楼困于塑像之上,蒙昧而愤怒的恶意令她无力招架。妇人在严子棠怀中挣动,半个身子探出,也高声喊道“杀!杀!”,目眦尽裂。
混乱的杀机之中,忽有一人逆流,声嘶力竭地呼喊道:
“她真是宫主——”
“云水间——我见过她——”
第91章 眉下痣信一个……杀一个……
不说旁人,就连那塑像上立着的辛晚楼都是一怔。她往人群中一望,便见其中一年轻少年后怕地瑟缩一下,紧张地看她一眼,又道:
“我……我真见过她……当时打云水间的时候……”
正是庄青木。
他不知何时混入其中,又从哪儿弄来一身白衣裳,那衣裳上也有几道芝兰火树纹,却是拿颜料画上去的,想必是临时草草制成。
忽而有人又道:
“正是宫主,错不了,我亲眼看她杀了云千重。”
说话之人也是熟人,乃是庄青木那位正经有余的师兄,姓穆的那个。
此时又一个眼熟却不知晓名字的弃月楼弟子趁乱添把火,他脑袋颇为灵光,登时跪下,高声拜道:
“参见宫主——”
他袖上也画着芝兰火树。
有几个心性不定之人见状跟随,也同他跪下,干巴巴地叫一声“宫主”。
“真是宫主……真是?”
辛晚楼站在高处往远处看,便见神庙门外阴影里站着一女子,眉目清隽柔和,身上也是一身假的火余衣物,正侧目同她对视。
她便知今日弃月楼诸人俱是许少央安排,皆愿为她所用,便轻轻朝许少央点头,聊作答谢。许少央浅笑回应。
辛晚楼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,一掀盖子,融融火光在她手中亮起来:
“此等伪教为害江湖,不得留于世间。”
她立于那金碧辉煌却分崩离析的塑像之上,手中长刀刺入塑像身内。
“诸位今日便亲眼看着我怎么烧了它吧。”
“不可——”人群中呼喊顿起。
“我管你是不是宫主,”妇人在严子棠怀中挣扎出来,不依不饶地朝辛晚楼扑过去,“当年是安先生救我、也是安先生渡我——我管你是谁,我只认安先生!”
“啊——”她尖叫一声,又被严子棠拉住。
妇人在严子棠怀中拼命撕扯,口中凄厉惨叫,仿佛正被逼着滚刀子一般。
“棠儿——你放过娘,
我的修为……我的功德,娘的一辈子——全在那神像上了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