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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(184)

作者: 都了 阅读记录

“小姐有所不知,这庆州……拢共就这么些米粮,吕将军给前线将士们拿些去……分给百姓的,便不剩多少了。”

“那……那也不至只分给城内妇孺如此一点——你不是庆州管事吗?”

“下官是‘管事’,可真正管事的那还得是——”

谭大人顿住,眼神飘忽。他压低声量。

“——国舅爷啊……”

闻凇轻咬下唇,只点点头,便不说此事,问道:

“吕将军同前线将士驻扎何处?还请谭大

人为我们指路。”

两人到了前线军中,天色已黑了。

吕宥盔甲未除,正在军帐中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,忽而有一小兵来报,道:

“将军,外边来了两个女子,其中一个说……说……”

“本官如此事繁你看不见吗?结巴什么,说完便滚——”

那小兵不安地咽咽口水,飞快道:

“她说她是昭华公主!”

“昭华?”吕宥这才抬头,不屑笑道,“只怕是哪里来的疯婆子吧。”

小兵从怀里拿出一物,恭敬搁在他桌上,说道:“可……可她有印玺。”

印玺。

吕宥狐疑地将那小小玉玺拿起来,翻到底下打眼一看其下刻字,霎时神色骤变,道:“快快请进来——”

小兵一看便知这一位恐怕是真的,立即便改了口:“公主殿下说……她请将军出去,她要在军中接见将军。”

吕宥不敢耽搁,即刻走出营帐。公主与她身边女子正被手持利刃的将士围着,如同陷阱中的白兔。可公主神情却丝毫不惧,如鹤般端坐其中,满面尽是不知何人的血。

吕宥立时喝退众人,走至公主身边,行军礼拜道:

“臣吕宥,参见昭华殿下。”

周遭将士听闻此话如遭雷劈,纷纷随他行礼,高呼殿下。可公主只淡淡看他一眼,冷声道:

“你甲胄已除了一半,也不是非要行军礼。”

吕宥立时跪下,朝她叩首,重新道:

“臣吕宥,参见昭华殿下!”

公主扫他一眼,面上殷红的血迹更衬得面目白皙:“起吧。”

她淡淡道。

吕宥起身,飞快打量她身侧女子一眼。那女子扛把大刀,看着是习武之人,却不是她那侍卫芙蓉。吕宥未管,只冲公主道:

“公主怎突然来此,臣属实是……措手不及。”

“你在怪我?”

“臣不敢!臣只是担心公主安危——”

“若非我来,怎会知晓你克扣城中百姓药材米粮一事,”闻凇冷声喝道,“吕宥,你可知罪。”

“臣不知何时克扣百姓米粮,”吕宥又跪下说道,“军中将士众多,正是粮草紧缺之地。即便臣将其往军中拨得多些,那也是理所当然——”

“理所当然?军中百姓要吃饭,城中妇孺便不需吃饭了?本宫已去施粥处探看过,那点米粮连一个三岁孩童都吃不饱——吕宥,你真是长了一条好舌头!”

第111章 采卷耳埙声渺远。

一伙斥候方探查过明日行军之地,直到入夜才悄然回来。军营里的将士们今日操练已毕,大多已歇息下来,四散去饮食、沐浴。几个小兵聚在一起,围着个曾作过秀才的,托他代写家书回去。

几个斥候约着去河边洗浴,阿望急着看家中寄来的信件,便独自留在帐中。

他略识得几个字,看得断断续续,却也猜得出信中所写——

姐姐生了小外甥,是个男孩,母子都好。

都好,都好。

阿望放下心,只是可惜他不认得小外甥名字的那两个字。他唯可惜这一件事。

阿望仰躺在草垛上,心里自战事起后少有得宽阔畅然起来,便从手边抓起一片小小的草叶,搁在唇边吹了起来。
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;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行道迟迟,载渴载饥。我心伤悲,莫知我哀!”

草叶吹出的乐声并不比名贵的器乐差,也那般空旷渺远,在夜色中显得极为通透幽妙。远处渐渐响起踏歌之声,歌唱之人听上去是个女子。阿望有些惊讶,便放下草叶,坐起身来。

那女子衣着简单而贵重,乐声停下也依旧踏着刚才的拍子缓步而来。她身后跟另一个女子,不知怎么却穿了一身男装。

那女子缓步走至他面前。

“你会吹草笛?”那女子颇不客气地说道,“再吹一首《蒹葭》吧。”

女子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,满身的皮肉未受过风霜半点磋磨。阿望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会出现在军营之中,可所幸《蒹葭》他知道曲调,便点点头,缓缓吹起来。
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……”

女子轻柔地和着乐声轻轻哼唱,阿望在她小小的声音里难得地觉出宁静,便将一首《蒹葭》完整地吹了下去。

一曲结束,女子似来了兴致,又道:

“你可会《卷耳》?”

“姑娘要是想听,不如自己吹。”

阿望有些不耐。

谁知那女子果真一笑,却从怀里取出一枚陶埙。陶埙轻小,在她未染的唇边呜呜地响起来,埙声空茫而宁静,在庆州宽广的夜空中幽幽响彻。

“如何?”那女子问。

阿望有些吃惊,坐在草垛上不知所措地看着她,草也已不知掉到何处去了。他到这时才想起问她,说道:

“姑娘是什么人?”

女子想想,只道:“吕宥的亲戚。”

吕将军的亲戚,定也是位读过书的小姐。阿望忽然想起怀里的信,匆匆取出来,指着其上问她:

“姑娘告诉我,这两个是什么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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