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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(201)

作者: 都了 阅读记录

解休看到她回来,心里不知为何略松一口气。浮生寐的药效不久,他醒来看到乔柯,应是直接想到闻淙身上。此时状况更糟,连解休都认不出来,只怕将所有人都认作太子殿下派来的眼线,谁都碰不得他了。

“我对不住你。”

他从齿间挤出这话,语音颤抖。

“出什么事了……”

辛晚楼的一颗心慌乱地跳动,找不到规律,她黯然道。

她探头看看门内,一眼未看到人,心里又没底地恐慌起来。

“出什么事了!”

“你……”解休低垂下头,似是思忖如何开口一般,“你没见过……翦水花案之后,他疯成什么样。”

辛晚楼扶着门框的手缓慢地垂落下来,她轻声问:“我没见过……然后呢?”

解休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许久,辛晚楼此时才看见他手上也满是血迹。

“然后太子的那个侍卫,方才来了……”

他不安地搓搓手心,可那些血迹已然干涸。

“你进去看看吧,莫吓到他……也莫吓到你。”

辛晚楼一时如遭雷劈,可却不及再多加思索,立时抬腿走了进去。

她的视线还未寻到那人身影,登时便有一个瓷盏在她脚下摔碎开来。她后退一步,顺着瓷盏来处转头,便看见角落里瑟缩的那人。

沈羡亭依旧毫无血色,一张脸上只剩两个黑琛琛的眼睛,白日撞鬼般惊惧地盯着她。

他坐在窗口角落处,身上什么都没披,唯有一身宽袍将他整个人埋在其中。

“出去……”

她在他醒来后第一次听他开口,谁成想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。辛晚楼心痛而讶然地望向沈羡亭,更悲哀地看出

他确实怕得要命,似乎辛晚楼再前进一步便要生生将自己吓死一般。

他身旁俱是被他砸碎的东西,想必也是如此赶走其他人。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枚边缘锐利的瓷片,不怕疼一样,愈害怕便攥得愈紧,手心已被割得鲜血淋漓。血迹顺着他细瘦苍白的腕子一圈一圈地淌下来,将他雪白的衣袖染透,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。

“出去——”

他歇斯底里地喊道,那枚瓷片锐利地刺在手心。见辛晚楼呆立,他似乎恐惧到了极点,立时崩溃,捂住脑袋无助地哭叫起来:

“出去……出去……出去——”

他像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了一般。辛晚楼被这一声惊叫吓到,可想到瓷片还握他在手里,许划伤了脸,她便又想去夺那瓷片。可沈羡亭已然受不得她再向前一步了,她不得不自玉鸾殿退出来。

她尚在茫然之中,沈羡亭的哭叫渐渐变了调子,蓦然成了彻头彻尾的尖叫。解休听后,面色微沉,起身朝殿内看,却见沈羡亭已然自那个小角落倒在地上,兀自抽搐,整个人砸在满地碎瓷之上。

解休只怕沈羡亭手里那枚瓷片。所幸沈羡亭只握着,不曾拿来划伤自己。可他身下的碎瓷却随着手足的轻动在他身下滑动,眼看着便又在他身上割出血迹。

沈羡亭撕心裂肺地挣扎片刻,忽而没了声气儿。惊叫一断,他骤然浑身绷紧,呼吸也急促非常,可却如一口气吸不到底一般轻短,那般呼吸只是徒劳,片刻间便痉挛起来。

解休顾不得那么多了,立时走入玉鸾殿,将他从碎瓷地上拉起来。感受到旁人的体温,沈羡亭的身子在他怀里立时又绷得死紧,一时又尖叫着让解休“出去”,抬起手不住地搡他。

解休从怀里掏出一枚丸药塞入他口中,可沈羡亭在惊乱中丝毫咽不进,齿列咬在解休手指上。

情势危急,辛晚楼想不了那么多,立时大步奔来,一个手刀劈在沈羡亭后颈。他浑身一软,瞬时噤了声,摇晃一下,便倒下去。

她一把将他捞起,一把将他手中瓷片夺过。沈羡亭半边身子被碎瓷划出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,血色从衣裳下透出来。可他身上还是掌心伤口最深,辛晚楼死死攥着他的手腕,望那些血能少流一些。

“你怎么直接……”

“再不打晕,难道生生看着他弄死自己么?”

她攥着他淌血的手腕,将他翻转过来,拢在自己怀中。

她握着那枚薄薄的瓷片,温热的、带着他的体温,其上全是他的血。

辛晚楼慌乱地将瓷片撇到一边,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。解休从她怀里把人捞过来,一手从他膝下穿过,径直抱到床榻之上。

他冲门外侍人道:

“赶紧进来收拾,动作轻一点,瓷片、锐器,全都收起来——”

他转念一想,又匆忙道:“火!还有火——蜡烛能撤的都撤掉,够照明就行!”

他将沈羡亭平放在榻上,握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细细察看。他手心皮肉尽绽,边缘已掀了起来。辛晚楼本不怕血的,看了他的伤口却觉得腿软,险些坐在地上。

“手筋都要断了……”解休转动沈羡亭的掌心,眉头紧皱,“我要将伤口缝起来的。你看不了,赶紧出去。”

辛晚楼抿唇不语,呆立许久,似是下定了决心,便走出去。

她刚一推门出去,紫菱便迎上来。直到此时、辛晚楼走出玉鸾殿,她窒息沉闷的胸膛才才觉得终于能喘上一口气。辛晚楼的肢体摇摇晃晃,一把握住紫菱的手臂。紫菱见状不好,就地扶她坐在阶上。

“他是怎么……”

“姑娘莫急,”紫菱宽慰道,“会好的。”

“会好的……”辛晚楼大睁双眼,茫然木讷地喃喃说道,“可怎么就能不好了……”

“那天……他还教了我破光的最后一式……他还说,要作我火余宫的主君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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