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(215)
“有一个人能救他。”
“谁?”
“毓灵真人——薛华存。”
辛晚楼的杏眼微微睁大,不由攥紧膝上衣物。解休说完此话,脸上露出狡黠笑意,便抱起手臂,向后靠坐。
“可毓灵真人……究竟在何处云游?”
“不知道,”解休说,“得找。”
“师姐会帮我们,整个弃月楼都会帮我们。”解休说着,便又朝辛晚楼俯身凑近。他鲜对辛晚楼好言好语,此时却沉声细语,仿佛面对自己那个年幼的妹妹。
“所以……晚楼,你不必怕。想做什么,便去做吧。”
解休说完,朝她勾唇一笑,灰眼睛里透出玉石般的柔和光泽。
*
辛晚楼换过一身鹅黄色的衣裳,发髻松松挽着。紫菱本要将她的衣物用熏香熏过,她不喜欢,依旧只用白梅香片。
沈羡亭已经醒了,他今日昼夜颠倒,再睡下不知要到什么时候。辛晚楼缓步走至他身旁,挨着他坐下,沈羡亭没有抬头。
“想我了吗?”明知得不到回答,她还是徒劳地问。
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徒劳,只要沈羡亭还活着,她看得到、摸得着,那她便再无所求了。
她时常看着他,自言自语。
“想啦?我就知道。”
“我也万分想念你。”
想当初在载雪居时,乃是她冷若冰霜,沈羡亭叽叽喳喳拿她取乐,如今倒是彻底反过来了。辛晚楼拉住他的手,笑道:
“你怕不是嫌我当日不理你,你今日便不理我吧……你倒是记仇。”
沈羡亭手腕上被他自己用一整天生生抓开的伤口已被解休裹起来了,可他不老实,频频去碰。那伤口便缠得歪歪扭扭、很不好看。
可辛晚楼是个手笨的人,她拆了再绑也不一定比如今好。她干脆放弃,等着解休来弄。
她正要去找解休,沈羡亭忽而四下张望起来。他将手抽出,踉跄着起身,站直身子朝角落某处看。
辛晚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可那角落分明空无一物。正在此时,便听他忽然说:
“你为什么看我?”
沈羡亭缓缓歪过脑袋,蹙眉看着那一处。他沉默一阵,似乎是在等谁回答。等半天,他又说:
“别再看我。”
辛晚楼担忧地看他一眼,沈羡亭却已转过视线,又坐回床边,如同无事发生一般。他垂下头,像是在看着自己脚下的砖石。
这一遭便如此轻飘飘地过去,沈羡亭又陷入那长久的混乱与寂静中。桌案上新煎的药汤混在米粥里,已晾凉了。辛晚楼将碗拿起来,用小勺喂到沈羡亭嘴边。
沈羡亭倒是张口含了,半天却都不咽下去。他含着一口掺了药的米粥许久 ,辛晚楼知道,如若她现在走了,沈羡亭必定立时吐出来。
她便不走,抱着碗等他。
沈羡亭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将粥咽下去,辛晚楼又喂,他又同她僵持,半碗粥从热吃到冷。
辛晚楼再喂,他却不张口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有毒。”
“没有毒的,这是药。”辛晚楼把药和粥混在一起,无非是因他不愿吃东西,如此这般两者多少都能吃下去一点。她忽而想到这东西定然怪异,一时啼笑皆非,只说:
“我吃一口,你吃一口。这样行了吧?”
“你不能吃。”沈羡亭却忽然说,目光第一次看向她。
“这是翦水花。”
辛晚楼一愣。
翦水花,他竟还记得翦水花。
她忽而便明白何为“心如刀割”,沈羡亭记得翦水花,却又为什么要把他以为放了翦水花的粥吃下。
沈羡亭定定地看着她,见她许久不说话。他忽而看向她手中盛着粥的小木勺,便低头凑上去。
“诶,你——”
辛晚楼吓一跳,沈羡亭却已将那勺粥咽下去。他依旧没什么表情,如同一只懵懂的幼犬,歪头看她。
“为什么?”她愣愣问。
沈羡亭像是没听明白,并未回答她的问题。他只胆怯地抬手,在她眼下轻轻一拂。
抹去了她眼下的一滴眼泪。
第130章 昭日月昭昭若日月之明。
“赫舒,”诃息拿起手中刚刻好的骨哨,吹去其上磨出的粉末,问道,“你要去哪儿?”
赫舒转过头来,一身汉女打扮。诃息时常看不惯,可从她作了皇后那天,赫舒便只能如此打扮了。
赫舒自己也穿不惯脚上的绣花鞋,她向来是穿小羊皮靴的。她不安地点点脚尖,说道:
“陛下说,他新得了一匹汗血马。但是那匹马太凶,要我帮他驯马。”
诃息将骨笛放入口中,轻轻地吹一下,骨笛发出一声尖锐而空灵的细响。
“那去吧,驯马要好几天呢。”
赫舒看着那枚骨笛,望眼欲穿,便说:
“居次,我也想要一个骨笛。”
“那这个送你?”诃息笑着说。
她已在骨笛上穿了一根红绳,便将其轻轻抛向赫舒。赫舒接住,快活地挂在颈上,又漂亮灵巧起来。
“真好看啊,居次。”
“快走吧!”诃息笑道。
*
近来朝中出了一件大事,陛下声称母族的吕宥功绩颇丰,为尽外甥敬爱之情,将吕宥封了镇国公,全家迁回长安宣阳坊赐宅养老了。
吕宥一夜之间多了个国公名号,却丢了庆州虎符,乃是明升暗贬了。
国舅爷乃是陛下母家至亲,陛下作太子时是靠山,作了陛下却怕他拥兵自重、威胁皇权了。
除此之外,还有一件大事——乃是色然归顺大靖,正式称臣,以为属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