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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雪(218)

作者: 都了 阅读记录

辛晚楼吓得魂飞魄散,大步朝他奔去。

“沈羡亭——”

她方过去,还未俯身,那人便已攀着她、死死攀着她,要长在她身上一般。

“有人哭……有人哭——”他满噙泪水的眼睛睁得老大,惊惧不安地频频朝

身后瞟去。

他握住辛晚楼许是安心一点,惊叫变作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。辛晚楼在他面前顺势跪下,说道:

“没事,没人在哭——”

这一句像是又牵动他什么,他的神情空茫一瞬,随即又极其坚决地低声重复:

“有……”

沈羡亭低下头,死死捂住耳朵。

可这似乎对他幻想出来的哭声毫无作用,沈羡亭大睁的眸子惊惧又无助地不住颤动,这种无能为力似乎成了令他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别哭了——”

他哭叫道。

辛晚楼吓了一跳,连忙拽开他伤累累的手,俯身上去,死死将他抱在怀中。

沈羡亭被她锢住,再难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,便只有豆大的泪珠不断落下,他絮絮低语,翻来覆去地念“别哭了”、“求求你”。

夜里太寒凉,沈羡亭连外裳都未披,他抖个不停,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。辛晚楼不由觉得再如此下去恐出大事,便哄劝道:

“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?你上我那里去,我屋里没有人哭……好不好?”

她这样问,可沈羡亭其实早已做不出什么选择了。福绵已赶过来,沈羡亭体力用尽,又在楼梯上跌得一身伤。任谁看他都是走不过去了,福绵立时将他背起,将他一路背了过去。

辛晚楼的厢房里生了炉子,其实很温暖。沈羡亭却依旧在被中抖个不停,应当是夜里冻坏了。

他小声呢喃:

“点灯……点灯……”

福绵去将灯点上,火光映照出来几人斑驳的影子。沈羡亭忽而又像是看到什么东西,又反悔地哭叫道:

“灭了——不点了……灭了灯……”

他闭上眼,紧紧瑟缩在被中,露出的发顶都透着难以抑制的恐慌。福绵吓一跳,慌慌张张地又将刚点上的灯吹熄。

屋内一时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,沈羡亭终于安宁一些,可口中依旧翻来覆去地呢喃着“灭了灯”,“别哭了”。

解休匆匆赶来,见一室漆黑略显诧异。幸好辛晚楼反应颇快,在他走入前便就着门外月色让他低声。

解休放轻步伐走进来,沈羡亭正如一只受了惊吓的猫,侧身蜷缩在床褥之中,神经质地自言自语。

“这怎么办?”辛晚楼苦恼地悄声问道,“给他用你那个香?那个什么……什么寐……”

“‘浮生寐’?”解休说,“他幻听幻视,浮生寐只会加重症状。”

“那怎么办?”

“怎么办——长久来说尽早离开长安,到某个不操闲心的地方养病;眼下来说呢——”

“辛姑娘哄着呗。”

“我哄?我怎么会……”辛晚楼正辩解开脱,解休却已抛下她往殿外走,说道:

“我是不敢碰他的,他上回差点掐死我——辛姑娘,劳您费心。”

说着,木门合上,他已走了出去。

关门的声音有些响,沈羡亭吓得一抖,蜷缩得更紧些。他还捂着耳朵,想必那哭声仍未消失。

辛晚楼在他身侧坐下,稍一用力,拉过他的手。

“解休让我哄哄你,”她缓声轻叹,“不如我同你说些话?莫再听着那些哭声了。”

沈羡亭在黑夜里大睁着一双眼,辛晚楼和衣躺下,半坐着靠在枕上,伸手揽住他的肩膀。

通常在此时最该说的便是什么童年的故事、往昔的秘闻。可辛晚楼能说的俱是什么暗杀王公、刺杀奸夫的惨案,亦或是被安长思与哥舒拏云养育的旧事。

这怕是会直接把沈羡亭气死。

“唉,我都不知能说些什么……”

她蹙眉细想,指尖便轻轻拍在沈羡亭的肩膀上。

“我昨日……去见昭华殿下了。”

辛晚楼看着黑暗中房梁的轮廓,缓缓说道。

“我同你可不是一样的人,才不会如你一般想这想那、谋着把所有事情算圆满。凡人就是凡人,我可不会不自量力地把自己当成神仙,为了什么大义,装作不在乎自己的爱憎……把自己逼疯。”

辛晚楼停顿片刻,深呼一口气,忍过眼眶里微微的温热。

“有怨报怨,有仇报仇……杀了闻淙又怎样呢?这个江山自有人坐。”

她在黑暗里侧过身,与怀里人额首相触,沉吟良久:“沈羡亭,我当不了侠客了,我一辈子只能作个杀手……道心是什么鬼东西?我本就是个没道心的——我才不要!”

*

安长思拽拽手腕上的铁链,冲秋倚鸣戏谑一笑,说道:

“倚鸣,用玄铁锁我,岂不大材小用?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绑我,你用麻绳就够了。”

面前的姑娘一袭浅色紫纱衣,闻言冷眼看他:

“我爱将你怎样就怎样,安首领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么?”

“秋首领折煞在下了,”安长思笑道,“长思如今不过是秋首领手里的一个阶下囚,我还是看得清楚的。”

秋倚鸣没再多话,只盯着他。忽而便看见他手腕处透出一道血痕,玄铁磨的,怪不得他忽而开口提这链子。

她抿紧下唇,转头不看那血痕。可身后人只安静了片刻,忽而便止不住地咳起来。

她猛然转过头,安长思正深深弯折身子,喘咳不止。他的一只右手被铁链吊着难以垂下,玄铁钩在他腕上红痕处,血迹愈发刺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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