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宿敌成婚后(187)
也就在慕朝身影撤离之后,视野开朗,姜时愿的目光越过稀释焦黄的桂树,看见离她三尺远的沈浔,他身上披着炙热且炽碎的日光,他的面容一半明亮,一半阴郁,深深地看向她。
她动了动唇,刚想开口,却见沈浔提步朝她走来,牵她上轿,姜时愿有些讶然:“你不躲我了?”
沈浔开口,确实卯不对榫:“阿愿,切记小心行事。今夜万岁宴圣人、皇后、后宫嫔妃乃至皇子和文武百官皆会到场祝贺,势力盘根错节,阿愿只需与在场之人泛泛而交即可,切莫参与过深,涉入派系斗争中。”
他知道阿愿聪慧,没有他的提点,也会明白,可他偏不放心要碎嘴多提几句。
姜时愿默默地听沈浔说完,看着他唇仍残留的红痕,这是她咬下的痕迹。
而后她温声开口,“阿浔...除此之外,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?”
沈浔屏息,叹息之后,答道有。姜时愿心跳如鼓,静等着沈浔开口,只听着沈浔接着说道,“今夜燕王极有可能到场,阿愿可以试探其态度,以断当年燕王是不是用了一出苦肉计来设局陷害阿愿的兄长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阿愿软睫微颤,深藏失意。
她早该想到的,那夜她表明自己心意之后,沈浔的沉默就已是最好的答案。
沈浔善察人心,又怎么会不知她想听什么,他故意言左右,更加证实了阿愿心中的答案。
她还在期盼什么回答呢?
“我送你上轿。”沈浔牵起她的一双柔荑,扶她登上骄凳,姜时愿素手撩开帷幕,在骄中安坐之后,方才缓缓松下一口气。
看不见沈浔,阿愿才有了一点勇气,坐在轿中,吐气如兰:
“阿浔,我知道的,两情相悦本来就是件难事,一方相思才是常态...我表明心意并不是想挟恩图报,亦或者强求你跟我相思守,我只是想说出来,你对我很重要,请你不要再像从前那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。”
姜时愿眨眼,抓着手臂的力道不由更加有力,声音有些微颤:
“阿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,你若有了答案可以告诉我....要我一直等,我也会累...”
“你可以拒绝我,也可以说不喜欢我,我想要一句你明确的回答。”
话音甫落,沈浔的声音急不可耐的是横叉进来,“阿愿。”姜时愿紧咬贝齿,望向车外,却被眼前的朱红色覆盖,隔着一幕之帷,沈浔的视线亦逢了上来,仿佛这帘帷幕形同虚设。
阿愿朱唇轻启,膝上的手有些发颤:“什么?”
沈浔眼神深深地看向轿内:“我没办法说不爱你。”
不爱的对立面便是...爱,除此之外阿愿想不出别的。她一时有些茫然,难不成沈浔也喜欢她?
那他为何只谈不爱,却不说爱?
阿愿喜出望外,忙不跌掀开帷幕,却只见四周空荡,唯有慕朝一人跑来给她送伞:“小姐,夜间若寒,记得添衣。”
*
紧接着,慕朝跟着嘱咐了许多,直至察觉天色渐晚,这才不舍放小姐离开。车夫拉紧缰绳,马车缓缓往铜锣道驶去,千里良驹的啼声与泠泠作响的金铃声互相掺杂,又渐渐消失不见。
昏光敛尽,慕朝眺望着灯火通明的皇城,外人皆道金碧辉煌,唯有他知道里面的黑暗深邃。在皇城的每一个夜晚,皆是孤冷幽暗,望不见天光的。
思及此,慕朝心下微沉。哀叹完,他才转身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然无声无息地站了个沈浔,“你怎么跟个鬼一样,都没声的....”
“等等....你的嘴角...”慕朝注意到沈浔嘴边的红痕,皱了下眉头。
沈浔唇角微勾,又听着慕朝冷冷说道:“没想到你这么冷冰冰的人也会内火过重,都喝点菊花茶降降火吧,别每天都在心里想着坏招。”
沈浔冷笑,转瞬离开,慕朝知觉他没安好心,亦步亦趋跟着,跟着他登上高楼。
夜色已沉,寒风阵阵袭来,越是登高,寒意越是渗人,隐隐传来街头打更的竹梆子声,一下一下敲得人心中不安。
沈浔垂眼看着典狱青铜门前空空荡荡的官道,光影落在他的眼底。
他眉间紧锁,轻道:“太少了,前去赴万寿宴的官员未免也太少了。”
慕朝倒是觉得沈浔惯会杞人忧天,他从皇城出来自然更懂礼教规矩的,出声纠正沈浔:“当然少,宫宴不比朝拜,后宫嫔妃达修仪等正三品以上的才有机会参加寿宴,前朝自然也是如此,官居三品之上才有资格。不然你为谁人都可以进皇城,谁人可以与圣人同席吗?”
等等,他忽然意识到,这些规矩沈浔不是早就知道了吗?
“典狱三品之上的官员只有六处各位大人和魏国公。”沈浔压低了声音对慕朝说道。
“怎么了?”
“可今日去赴宴的只有阿愿和陆氏兄弟。”
慕朝:“那是因为袁黎被罚禁闭一月不得外出,安瑛仍在家妹丧期,入席不合规矩。而魏国公和裴珩昨夜紧急接到税银案,如今奔赴杨州,已不在汴京城中。”
沈浔说着‘太巧’,但慕朝仍觉得沈浔在小题大做,敷衍道:“能出什么事?装备精良、各怀武艺的一万禁军驻守皇城,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。且无论官居几品皆要入过朱雀门彻底搜身,连稍有棱角的玉坠子都无法带入,你少乌鸦嘴。”
“你去哪?”慕朝看着沈浔远去,心生不妙。
*
姜时愿素来注重仪态,伸手扶了下云鬟雾鬓间的玉璧簪,又顺了顺腰上悬挂的环佩,嗅了嗅衣襟上的一抹桂香,不浓不淡,这才下轿,来到朱雀门前,验明了公验又接着搜了身后,禁军这才放她入皇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