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宿敌成婚后(258)
姜时愿来到伏魔殿,她向左右司使以修整旧案中遇到问题为由求见魏国公开解。
不知为何左右司使皆已换成了生面孔,他们念及她的官职,自是不敢多加阻拦的,只是说着魏国公眼下仍在皇城之中,恐怕要让她在殿中久等,姜时愿轻声说道无事。”
左右司使帮姜时愿推开厚重的青铜门,殿内部更是森冷无比,入目三分的恶鬼佛像之下悬挂着残破的铜灯,蜡黄灯油已经淅淅沥沥淌在青砖之上。
分明是白日,更格外阴森,如同人间地狱,让姜时愿脚底生冰,寸步难移。明明有如此危险的信号,而她非要一探究竟,去探查这殿内的一切,寻找能将一切谜题窜来起的蛛丝马迹。
姜时愿来到黄花梨翘头案前,看见几上食盒中敞开发冷的桂花糕,又在紫檀嵌云石小几上寻到了被饮到一半的茶水。她端起茶杯轻嗅,雪山君茗,也正是她夫君最喜欢的口味。
倏然,池中的鲤鱼似有所感,鱼尾戏水,哗啦哗啦的水声潺潺。
姜时愿临近池潭,却听见水池之下传来细微低沉的呻吟。
这叫声凄惨、哀嚎,跟十八狱中被束缚的恶徒如出一辙。
她又见池潭的深度略有低微,不符合工部所建的常规。
莫非池潭之下,别有洞天?
姜时愿四处寻找机关,在推动喷水虎首之后,地面大震,斗转星移,池潭移开,露出一条通向地底黑暗无穷的隧道。
姜时愿拿出火折子,小心探下,地面暗红的血迹驳驳,一路引导着她走向深渊。
凄惨叫声愈来愈近,骇得她内心狂颤不已。
这里关着的人是谁?
恶徒,罪人,那又为何不关押在十八狱,为何魏国公又要单独关押他?
在这暗室之内,连同姜时愿的呼吸也变得沉重、压抑。
她听见远处时而传来低低啜泣,时而又传来亢奋之声,时而又成为着喃喃之声,疯魔不已。
在黑暗的尽头,她看见一个人蜷缩在暗室中央,衣不蔽体,毫无尊严。身上无一块完整的皮肉,布满新旧交错的伤口。
那名男子浑身上下唯有脸还算安好无恙,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一块青铜,口中语无伦次。
“你休想,你修养夺走我的位置,我就是谢循....我是谢循!我生来本就是谢循!魏国公之位是我的....不是你
的.....”
姜时愿心神惧震,惊愕失色,连忙以袖捂住口鼻。
奈何她的讶然还是被影子听到,影子惊觉回头,大呵:“是你!姜时愿!”
影子发了疯似猛兽般冲来,冲到姜时愿的眼前,又被脖子上的锁链倏然扼住,寒铁深深嵌进他枯槁的皮肤之中。
而影子不顾痛苦,双眸殷红,叫喊到:“你怎么还没死!我会沦落至此,这一切都是因为你!”
“为什么,你究竟是得了天神哪门子的庇护。我明明命顾辞和嬷嬷杀了你,为何你为何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?”
“为什么!”
影子歇斯底里令姜时愿错愕不已。
“你究竟在说什么....我从未见过你,也从未与你结仇,你为何要杀我?”
“你难道看不出来吗?”影子仰天大笑,“我是谢循...我是谢循啊!”
姜时愿颤着声:“你胡说....魏国公此刻分明还在庆宫,你究竟是谁!”
“我就是谢循!”影子怒极,嘴皮子都在抖动。
影子拿起被他护着极好的青铜,那是用以瓷片雕刻出的青鬼面具,虽是简陋粗鄙,而影子却如同享受天恩般戴在自己的脸上,也不顾这尖锐的铜铁划伤他的脸颊。
他死死按着青铜,享受着合二为一的快乐。
“我就是谢循....姜时愿,你瞧啊,我就是谢循!”
“我就是权倾天下的魏国公!”
“你疯了...”姜时愿连忙退后几步,想逃离这诡谲之地。
而影子的声音又忽然直转凄凉,“我分明是谢循的影子,但为何我始终就是仿得不像呢....”
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,为什么我又不是他!”
姜时愿怔怔地止住脚步,回望着身后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,呐呐发问:“什么意思?”
影子流下两行泪水,“我,没有名字。我,也没有价值。我活着的唯一使命,就是成为谢循的影子。”
“我好不容易等到了属于我的光,我逃脱阴暗,成为谢循。可是....为什么?”
影子看着姜时愿,神色复杂,“你为什么要让谢循回来,为什么要让他夺走属于我的位置。”
“他做沈浔,我做谢循,不好吗?”
【1】选自辛弃疾《青玉案元夕》
第115章
姜时愿双目无神,四肢皆僵,从伏魔殿归来之后,她已经浸在浴桶中数个时辰,长到雾气散尽,水温渐冷,转为蚀骨的冷意摧残着她几欲破碎的心。
即使是亲如枕边人,她也从未片刻看清过她的夫君。
她的夫君,沈浔,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,满腹谎言,千方算计。
她的夫君隐瞒了来时路,狠心除去了许多知晓他秘密的人,才将‘沈浔’的身份坐稳。他不惜手段,以谎言为戏本,为她打造出高楼戏台,一曲唱罢将歇一曲又将临场,她却始终如台下看客,深入戏中。
沈浔?
姜时愿念及二字,悲痛的声音从银牙之间渗出。
自叹、自嘲着自己的愚蠢。
她该如何称呼她的夫君?
是四绝之一的魑?
还是应该恭恭敬敬福身在他眼前,尊称一句“魏国公”?
思及此,姜时愿一径摇头,懊悔至极,一切因果起缘都错在观音庙中初遇,她不该救下谢循,更不该对他动心,与他结为连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