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宿敌成婚后(275)
日影西斜,姜时愿抬手供香,敛起潋滟美眸,却见身后三丈,残阳日沐为一人的轮廓渡上赤金边,恍若兄长之姿。
“阿兄...”
姜时愿又想起兄长所言:只要她回首,定能见到阿兄等于灯火处,接她归家。
姜时愿思念难扼,泪珠涕下,迎着朝思暮想的身影走去。
随之残霞淡去,青年的半张脸从暮光中慢慢滑出。他虽没有兄长
常含笑意的凤目,但凝向她的眸光十分相似,爱意深藏。
二人四目相接,半晌无言,却胜过千言万语。
....
金乌将坠,漫天流霞。
晚风急急,吹得二人的缎带漂浮跌宕不定...
“你会不会也像兄长一样,忽然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?”
“我的命是你的,甘愿为你...”
倏然,谢循的薄唇被姜时愿的两指抵住,只听她柔声道:“我不许你再讲后半句,我不想听。”
姜时愿深知他们二人即将面临的乃是龙潭虎穴、尸骨无存的深渊,心中的担忧愈演愈烈,怕再无今日朝霞。
她怕,恐,忧,心之所动,素手抚摸上他的锦衣,俯身从樱唇呵出一口芝兰气息,吹向自己亲手所赐的伤口,“还疼吗?”
谢循怔怔的,迟缓而不可思议得摇着头。
这一切明明是他自作自受,应得的...他明知不配救赎,就依旧渴求..
姜时愿扬起螓首,望进他墨色瞳仁,似眷似怜,“谢循,你的命是我亲手所救,是生是死,也该由我亲自决定,知道吗?我不允许你再随意地弃自己的性命而不顾。”
第122章
两个时辰后,姜时愿和谢循二人携手返回典狱。
晚风急急,陆观棋送来噩耗,宫中事变,太子危在旦夕...
“怎会这样?”姜时愿喃喃道。
祁钰身中蛊毒命不久矣,她是知道的,但仍不敢置信这一天来得这么快,心念着为何偏偏会在此时?
但比之祁钰,此时她更忧心的乃是眼前的谢循。
谢循和祁钰的关系,超越君臣,更似挚友。
但最后这层关系鲜有人知,甚至文武百官至今皆认为魏国公和太子素有不合,向来意见相悖,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为了演给他们和左相看的。
陆观棋生怕谢循此时稳不住阵脚,着急进宫。
他该如何开口规劝?
主君现在可绝对不能进宫,左相视太子为眼中钉久矣,恨不得他早些命丧黄泉、大权旁落。如若谢循此时进宫见祁钰最后一面,定会左相安插的眼线察觉端疑,接而怀疑他的“忠心”。
所以,如今的主君不仅不能面露哀色,还要对祁钰的将死拍手叫好,喊着大快人心。
陆观棋正欲上前劝诫,却被姜时愿摇头示意,制止道,“他不会的...”
她能感同身受谢循的痛苦,却无能为力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循玄衣墨发,依着朱栏,与这浓厚晦暗的夜色相融。
谢循抬首眺望着北面的皇城宫阙,指尖摩挲过腰间祁钰曾赠于他的玉玦,睹物思人。
棋差一步,输赢未定,故而黑白两子依然对势而立,不可松懈。
只是谢循从未想过,连见祁钰的最后一面都要受制于人。
谢循自诩权谋算计,谋略高深,可至始至终却从未救得了任何人。他救不了,被左相玩弄于股掌的魉,被他要挟逼迫的明婌,被他设计暗害的祁钰,还有他的阿愿....
他博了半生,从未有一刻如此挫败过。
从头到尾,他,谢循,都没有走出过左相的棋盘。
玉玦坠地,魂如心碎。
而姜时愿却俯身拾起碎成两半的玉玦,一半交至谢循的手中,一半握在自己的掌心中,她的影子融于他的落影中,叠在一起,使得彼此不再显得孤独伶俜。
她忽然轻声道:“我代替你去。左相认定你我之间有着血海深仇,视如仇敌。我入宫面见他太子,他定然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。”
“相信我,我们定能赢下这一局。”
灯火如昼,谢循凉如寒潭的眼里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。
此刻,他不再是孑然一身。
....
夜色如墨,皇城巍巍。
姜时愿马不停蹄地进入皇城,找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祁灵萱,祁灵萱见了姜时愿先扑入她的怀中狠狠哭了一阵,后听说姜时愿是为了再见祁钰一面而来,虽哭到四肢发软,但还是带着她来到东宫。
只不过碰巧,祁钰的寝殿之中还有一位客人,便是祁王。
姜时愿和祁灵宣侯在偏殿之中,珠帘相隔,依稀听到了些兄弟二人的交谈。
祁钰气音虚浮,如同他所剩无几的命数一半,奄奄将熄。
“父皇年迈,久病缠身,不能再料理国事。而燕王虽英勇善战,但输在年轻气盛,做事冲动。”说着说着,祁钰强撑病体,拍了拍祁政的肩膀,“而世人都称礼王从善如流、礼贤下士,恩威并重,本宫走后,储君之位非皇弟莫属。”
“皇兄可千万不要这么说,皇弟一直仰仗皇兄,不奢求储君之位,只愿皇兄身体安康。”祁政忙不迭说到。
祁钰闻言咳嗽连连,呕出鲜血,“本宫已向父皇请愿,在本宫离世的七日后定有父皇的旨意降下,立皇帝你为储君。还望皇弟能爱护庆国万民,保我庆国疆土。”
“皇兄...臣弟并不负皇兄教诲。”祁政说得字字情真意切。
祁钰挥了挥手,祁政噙着眼泪,磕了几个响头之后,拜别皇兄,离开东宫。
这时祁钰的眼眸才望向珠帘之后,悠悠道:“出来吧。”话落,祁灵萱再也按捺不住半跪在榻前,扑入祁钰的怀中,哭着求着祁钰不要舍她而去,“皇兄你定会无事的...我一定会让御医治好你,你不许舍我而去...皇兄答应过我的,你还要送萱儿嫁人呢,绝不能食言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