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宿敌成婚后(93)
神色古怪,必定藏妖。
姜时愿心觉怪异,猜了个大概,定是阁内的宋子墨出了什么要事,才会使贴身服侍的小厮抛下主子跑去院外办事。此事应迫在眉睫,所以小厮才慌张无比。
她悄悄逶迤在小厮身后,始终心生警惕,与快步鬼祟的小吏保持三尺距离,穿过竹林,曲折在假山园林之中。
盛夏时节,蝉鸣虫声,月落柳梢头,渡来阴风阵阵。
灯笼中的焰火,摇曳不定,几近欲灭。
一堆危石堆成的假山,假山上建有一沧澜亭,是宋府中地势最高之所,听说菘夫人喜欢在时令最热的日头来沧澜亭乘凉,因此亭子四垂着湘帘,沿下望去遍中数百绿竹,织成绿意,遥远见芙蕖潭,荷花正艳。
赵谦特意寻到此处,手背挑起湘帘,暗窥宋府的一举一动。
看来密函无错,宋府确藏玄机。
三日前,一封密函急传至典狱内,小吏跪呈在魏国公眼下,密函启封——
是潜伏在宋府的眼线临死之前递出消息,他曾窥到一位身份不明的黑袍人和宋清远在深夜密谈。自从那夜之后,宋子墨消失不见,而宋清远浑浑噩噩,让府中之人管住嘴巴一个字都不允许透出去,对外只说公子去游学去了。三日后,宋子墨又狼狈不堪地重返府邸。
种种行迹,很难不让人怀疑,这宋府深藏玄机,因此魏国公奉命一处彻查此案。
而领旨查清此案的就是赵谦和初来典狱的沈浔。
恰巧此时,正巧看到假山夹道中一个疾步快走的身影从赵谦的眼皮底下溜过,他压低声音唤到沈浔来看,指着小厮,对沈浔说道:“来宋府之前,我借用司里的职权去了趟户部司,调阅了李府上下百人的登记在册画卷、户籍详案,并全部熟记了下来。”
赵谦对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颇为自满,也正是因此才会得到顾辞的赏识,招入一处。
他眯着眼睛,仔细辨认夹道之人的五官,道:“这位小厮在六岁时就被买入李府,他是宋子墨身边的人。看他神色如此匆忙,果真如沈兄所说,那宋子墨肯是出了什么事。”
沈浔淡淡道:“今日来赴喜宴的有一位不在受邀之列,是个姓白的郎中。”
“无贴赴宴,宋府这是要掩人耳目啊。”李谦蹙着眉头。
“怕是宋公子得了种‘见不得光’的病,急着与沈家小姐成婚,也是为了冲喜,洗去晦气。”
沈浔继续说道:“吉时已到,宋子墨迟迟未出现,说明他突发恶疾。小厮又请郎中,又跑出秋心院,应是为了取药。”
仅凭一斑,如窥全貌。沈浔思绪缜密,推测严丝合缝,惊得赵谦错愕不已。
典狱最重视探案之能,今见沈浔才总算明白为何此人一入典狱,便是朱衣司使,这种天赋才能,真是令他称羡。
沈浔道:“且接着看吧。”
“观音水,观音水,观音水。”
小厮嘴皮子颤抖个不停,无论是第几次取观音水,浑身都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。走了半晌,四处盼望,确定四处无人以后,前往深苑,这处院落看着并不起眼,可却重兵把守,滴水不露。
小厮点头朝侍卫打了招呼,而后侍卫卸下腰间的钥匙,打开层层铁链,两扇石门缓缓移开,接着月波一缕,小厮低头入内。
须臾之后,他又捧着那一碗求之不易的观音水走了出来,走到芙蕖小池旁狠狠清水净脸后,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脸,随后丢了帕子,才往秋心院走去。
观此一幕的赵谦,后脊背犹如被针刺到,他迫使自己平静,不敢确信心中的猜测。
那一碗名为观音水的汤药,汤面是那样殷红,红得可怖。
“沈兄,那一碗汤药是什么东西,你可看清了?”
“沈兄,现在可不是悠哉吃糖的时候。”赵谦急道,“眼下该怎么做?”
沈浔什么也没说,垂手放在膝上,拧开透亮的糖纸,慢慢地将从喜宴上拿着的桂花酥糖放入口中,甜腻的滋味从舌面迅速蔓延开来,他道:“一碗灵药下去,宋公子应该无恙了,我们须得返回喜宴,莫让人察觉。”
赵谦点头。
眼下骑虎难下,赵谦毫无应对之策,只好听计于沈浔。
倘若是个没有权势的百姓,抓起来审审就行了,但此嫌疑人是左副都御史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如果没有掌握确凿证据,就易打草惊蛇,只会让宋府警觉,提前销毁证据。
—
等小厮逐渐走得没影了,古怪的嶙峋石下,姜时愿后脚便探身出来,绕过几丛花枝,也跟着来到芙蕖潭。
姜时愿垂眼扫向湖面,那最后一丝微红的水痕慢慢如轻纱消融不见。
她微微蹙着眉,还记得那小厮刚取完观音水的模样,明是请了‘观音’,却如淋一场血雨,他的眉眼溅到了零星的红水滴,水滴又淌入他的眼睛,殷红了双眸。他神色恍惚,来到潭前洗脸,又用怀中的帕子擦了脸,又
在帕子里裹了石头,投入潭中。
盛夏昼夜温差大,白日热得汗能浸湿衣衫,晚上夜风又如刺脊背。
芙蕖潭中荷花玉立,随风摇曳,她用指尖触了下,冷如寒冰。
姜时愿抿着唇,在案上脱下绣鞋,又紧着脱去白绫袜,夜色之下,一身轻薄素白的群衫漫入水中。
她脚踩入淤泥之中,弯腰在池中摸索,因为那不可抵御的寒冷,她脊背弯起,湿透的衣衫更紧密贴在身上。四周玉莲叶好似被着浸入骨髓的冰冷吞噬,寒气透骨,她的四肢逐渐被这冷意麻痹、不能动弹,就此时,她的指尖终于碰到坚硬的物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