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桃将发(138)
郫县之人见她行礼,都道:“我们不要谢礼,太妃和王爷没事就好!真出了事,我们一起担,没有过不去的坎!太妃娘娘快进去罢!”
太妃感激不尽,刚吩咐了人送一送,正要闭门谢客,里头院子冲出来个提裙娘子,惊慌失措道:“姑母,王爷染疫是假,西院里却有个染了疫病的,为了王爷安危、您的安危,切不可再留人!”
来人正是范大娘子,她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多日,找不到合适机会开口,今日得见这一幕,只觉是个好时
机,可以将那人赶出此地。
果然她才说完,郫县妇人郎子们都停下了脚步,面面相觑,“西院?是这别院的西院?是谁得了疫病不曾送去祠堂?”
嘀咕着,已有人上前道:“太妃,若果真有此人,还请您将人送到祠堂,免得您和王爷受牵连。这疫病虽说这几日好转了,到底一传十十传百,没有定数的祸事,还是求稳好!”
他义正辞严,说的道理极对,范大娘子也赶着他的话道:“姑母,便是那人有再大的功劳,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赖在西院,祸及他人……我得了无妨,若是您和王爷……”
太妃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你却是看错了,西院里头并非旁人,却是那位汴京来的小姐,她体弱,却也挂心这里的灾情,和王爷说要来,要尽份力,我也挡不住。她没有染疫,只是平日就身子不好,你怕是误会了。”
范大娘子愣了愣,“汴京来的?她……她是……”
“对,她是圣人亲口赐婚的娘子。”太妃一锤定音,不容驳斥。
范大娘子咬住下唇,在太妃的目光下渐渐低下了脑袋,低不可闻地回了个是,“该我看错了。”
她原以为不过是个攀附的女大夫,赶走了便赶走了,谁知道……怪不得她姓苏,和赐婚给蜀王府的那个女人同姓。
太妃见她这副模样,不再理会,转头又向郫县众人道:“是场误会!大家关怀之心我都明白,但确实无事。夜深了,都回去休息,别累坏了!”
关起门后,她看向埋头不语的范大娘子,正要说她几句,却见她忽地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问道:“姑母,文君就知道这些,我不知道。我并非值得信任之人,对吗?”
“文君其实也……”
见她不信,太妃叹了口气,“罢了,你回去罢,好好的孩子不要再做傻事。明日我派人送你和文君家去。”
范大娘子又低下了头,默默行了个礼,红着眼圈回了房。
经过插了干花的瓷瓶前,见一根梅枝上的梅花高高矮矮,看过去高的就是显眼些,心口一酸,手往那梅枝一掠,整根拿了出来,红着眼儿,硬生生掰断了。
……
太妃叫了大夫来救治,到了下半夜,那奄奄一息的郎子转醒过来,意识模糊间受了审问。
他口中吐出的“重蹈覆辙”“请蜀王复为百姓就死”“广平郡王手令”等言,将场萌芽的阴谋尽数托出。
太妃咬牙听下,转头便去了西院。
正当郫县、益州严阵以待之时,过了三日,突传来急讯,汴京派来的钦差,入了西川境内不久,遭马贼劫掠,不仅钦差,就连随行人等都一概杀戮殆尽,不留活口。
消息传到郫县时,苏定慧正在由方老爷子诊脉,看她体内毒素是否尽除,李玄冲在旁陪伴。
得了方老爷子诊脉完的点头后,两人皆松了口气,对视而笑。
这道急讯传来,李玄冲笑意顿时从脸上消失,对她说完“你在这里休息几日再出去”,便急步出门,带着罗穆直奔益州城外军营。
那伙马贼是谁的手笔,已经不重要了。
钦差丧命,蜀王府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,甚至可以说,是被人下了死手,堵住了所有回旋余地。
不从皇命,忤逆造反。
这个罪名,可以明晃晃地压下来了。
果不其然,七日后,永兴军路的边军便闻风而动,快速朝蜀地行进,打出了扫荡逆贼的旗号。
……
与此同时,汴京禁中的延福宫内脚步纷纷,宫女们跟在圣人身后,来到了官家所居德宁殿。
圣人步履匆匆,上台阶时忘记要提裙,身边人又慢了一步,差点摔倒在地。她推开来相扶的宫女,自己提起长裙,匆匆进了德宁殿。
“官家——”
她走得背上生汗,是养尊处优之下从未感受过的黏腻,却也顾不得这许多,赶着上前道:“妾得知,蜀王反了?竟敢对朝廷派去的钦差下手!”
官家正在打坐,见她匆忙而来,又冒出将门出身的急性来,倒有些怀念,便伸出宽掌,在她手背上略拍了拍道:“急什么?他再反,打到汴京了也要叫你一声圣人娘娘,不是吗?”
“话是这样说,可妾总觉得,那李玄冲身上……野性太过,难以驯化,登不得那个位子。更何况他敢反,心里难道还有忠君的念头?”
圣人在官家身边跪坐,忧心不已。
官家冷哼一声,“难道李明章就很好?自从那个回了蜀地,汴京被他弄得天翻地覆,朝廷内外他做成了副官家,朕倒是个摆设了!就连阿遇,也是遭了他毒手,那可是朕好不容易找回的孩子!”
他冷冷地说着,眼里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圣人没看见,只是一味替他盘算,“说来说去,到底还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好。官家,别怨妾这时候多嘴,当初我就说还是明纲好,他虽淘气,性情不坏,自小在官家膝下长大,偏官家说时候还早,只给他封了个博陵侯,唉……也不知眼下到底该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