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桃将发(38)
“念经之人,心思要纯。”管事姑姑冷哼了声。
“是。”苏定慧道。
唰的竹帘一开,罗穆从天而降,说话声有如天籁,“快进来罢!”
苏定慧赶紧辞了那位姑姑,急步走了进去。
这王府的人都太怪了,还是早些揉完那位的腿,快回去为妙。
多多少少,她的心情体现在了动作上,虽然很精准地揉压着穴位,但比起上次,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,有点急躁。
李玄冲本来拿了本六韬在看,也不由把书搁在了膝上,问她道:“今日有事要去办?”
苏定慧当然没说真话,只道:“不敢,只是想尽快让王爷免受苦楚。”
“当真?”
李玄冲本来想问这句,话在嘴边又收了回去,轻嗯了声,重新将书拿了起来。
但看了很久,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,整个人有些失神。
他这回没有坐在床榻,而是挑了个圈椅,给她安排的是较椅子矮一些的凳子。凳子摆在他侧面,她坐在上面,微弯了点腰,给他尽心尽力地揉捏着。
从他的角度看去,只能看见她的秀丽侧脸,专注认真。乌发被紧紧束到了头巾里,瓷白的脸上微微绷紧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,俨然是个再敬业不过的大夫。
可是……他明明知道她发丝的分量,那么轻、那么软,甩在人手臂上像在撒娇,和她现在这样的好大夫形象迥然不同。
李玄冲想起她是个女儿家来,又想起那日在白马寺,她身穿长裙、臂弯掖了薄绢的样子,还一直在咳嗽,鼻头都咳红了,分明是个娇女郎。
他唇边不由带了抹笑意,为她之前那副咳嗽之态。
要让自己咳得含泪鼻红,其实也很不容易罢?
苏定慧揉完了一边,松口气,想着要换到另一边了,刚起身,才发现自己刚才保持了同个姿势太久,腿有点软,一下子往地下摔去。
她凭借本能,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地方,带了人身上的温热,还能感受到骑马骑出来的遒劲。
似乎就在一瞬间,那里的血脉也张了,流得比平日快许多。
李玄冲呼吸急促了一瞬,下意识握住那人小臂,想移开她的手,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下。
苏定慧近乎绝望,想撤回自己的手,摔在地上就摔罢,比碰他没受伤的大腿好上千倍万倍,上次他反应那么大,看来是真的厌烦别人碰他。
但一撤力,反倒弄巧成拙了。
这位病人把持了她的小臂,没让她摔出去,让她摔在了自己的怀里,她还听见他后背磕到了圈椅椅背,传来一声闷哼。
“还请王爷恕罪!”苏定慧真的惶恐了,急着要起来。
两人都没注意到,竹帘子又开了,管事姑姑急急忙忙闯了进来,开口便道:“王爷,太妃的信到了……”
她刚一走到里面,就马上哑声了。
是她眼花了吗?两个郎子抱在一处,其中还有个是王爷,能拉开百来斤大弓的手臂死死圈住了另外一人的腰肢,仿佛在宣告所有。
王爷素来不近女色……
如今却这般亲近男色……
她茫然无措地站在了原地。
第27章
李玄冲既然能凭单只臂膀的力气将人撑住,自然也能将她塌下的腰扶正,帮她从自己怀里离开。偏她还未站正,不知何时从头巾里溢出一缕乌发,从他角度看去多了些女子本色,像是能故意栽进来讨要什么的性子,心头霎时痒得厉害,微愣了一愣方道:“小心些。”
苏定慧只觉他力气大得厉害,自己的重量在他手上不过片羽毛,轻松便能叫他摆弄,身不由己。但他算好的,没计较她犯上,算得上意外之喜。
但多少还是有些别扭,她都不知是否该继续揉捏另一边了。
李玄冲刚看向管事姑姑想说什么,意识到了,看了眼她道:“今日就这样,本王还有要事,你先回去罢。”
苏定慧如蒙大赦,赶忙行了礼往外走。
经过管事姑姑时,她避了避以示尊重,不料那管事姑姑死死盯着她的脸看了眼,表情不算好。
“芳豫姑姑”,蜀王的声音从苏定慧身后发出,她没听见后面的话,就出了房门。
留在圈椅上李玄冲面色如常,问道:“你刚才说母妃的信到了,怎么回事?”
芳豫姑姑从恍惚中醒来,到底还是老道,没将心里的猜疑表露出来,走上前,将个信封奉了上去,“家里头送来的,是太妃的笔迹,还请王爷过目。”
李玄冲接过来拆开,很快地看了眼,看清上面的内容后,忍不住勾起唇角,些许嘲讽道:“母妃倒不在意这些。”
和齐国公府结亲是她的意思,远在千里之外,还能命令他身边的罗穆做下种种,等他写信说自己有意苏家之女时,她连问都没问人家是谁,就让他自便。
仅看这纸面上的字字句句,倒还真像个顾念儿子心意的母亲。
可惜她前头先做了那件事,如今这样,只叫人觉得可笑。
李玄冲忍不住抿起了双唇,脸上满是冷漠戒备。
——她是盘算要用别的法子控制他了?
一旁的芳豫姑姑见他脸色不大对,小心道:“听底下人说,这封家书是快马送过来的,想来是太妃娘娘记挂着王爷,在家里头放心不下。”
李玄冲摇了摇头,将信收好,没说其他的,只道:“信送到了,姑姑下去罢。”
芳豫姑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,也不敢多说什么。
都说王爷的脾气硬,殊不知家里头的太妃脾气更硬,两母子一脉相承,因了陈年往事,都攒着口气,谁都不认输,也谁都不说出来,有时候简直如仇人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