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桃将发(54)
她再拿起素日的《伤寒杂病论》,灵光一闪,想到了汉那时所用度量衡或与今日不同,是不是书里用量本就如此?她脑海里顿时浮现几个病人,她觉得用药上还可以更到位些的,调整了剂量后,立时觉得心绪畅通。再过段时日,这些病人也尽好了。
“小姐我把艾草熏……”春柳刚看过来,就发现她已经看书看得很入神了,把话一收,悄悄闭了门出去,自去找艾草来点。
但苏定慧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。
她派人找了王柏舟,叮嘱他若城里发生什么大事,千万要来人告诉她。
顺便还有件事也托了他去办,让他帮着在医馆后门插封信,给蜀王府的人留的,也是在为自己不告而别请罪。
她想了下,到底是不愿用回家侍疾的借口,便说急着回去成婚,父母之命不可违,也算人之常情。
不过这几日她也听说了几件蜀王府的事。
这次那位蜀王似乎病得很重,除了没去朝会,连露面都少了,客人的帖子都不接,禁中召他入宫的懿旨也想法子推辞了。
不过这位王爷的身体……
苏定慧半躺在醉翁椅上,手里拿着千金方,略一皱眉。
以她的了解,并不算差。
腿上虽有寒疾,其实十分有力,能感受得出是能疾行骑马的身子。
她放下书,没再想,见日头正好,走到厅上看阴干的木贼,也叫笔筒草。这味草药长得像竹子,也是一节一节的,但比竹子矮的多,至多到人膝处。
无论如何,那位王爷并非她遇到的无权势
普通之人,他心中城府不弱于任何人,恐怕连开始的中毒都可能是假的。
——这是那日父亲说这位王爷朝会缺席,她回房之后慢慢琢磨出来的,于是越发地想敬而远之。
苏定慧蹲下身来,捏了捏木贼杆,还是有些湿润之感,心道:还是得等个七八日才成……
“小姐,有客来访!”春柳的声音从厅外传来。
苏定慧回头一看,本欲站起来的身子一僵,神色凝滞。
只见春柳身后跟了个柱杖之人,他身姿高大,穿了身交领纱袍,裹了平常士郎用的垂角幞头,腰间还系了块玉,平常见了,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世子。
任谁也猜不到他年纪轻轻早已大权在握,战场上立下功勋无数,正是如今汴京的防御使,也是传闻中卧病不起的蜀王。
“苏小姐,好久不见,上次宫宴一别,已有月余。”李玄冲见她还蹲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,微微一笑,打破了僵局。
苏定慧也试着用笑来回应,但自己都感觉到有些不自然,抿了抿唇,准备先站起来再说。
“王爷还记得这等小事……”
她说着话,忘了自己已在地上蹲了一会,突然想站起来,腿都没站直身子就有些倒仰之势……
李玄冲看出来了,将拐杖一丢,箭步上前,托住她摇摇欲坠的后背,让她整个人抵在了自己身上,“小心!”
伴随着拐杖落地声,苏定慧只觉自己贴上了一副滚热的身躯,隔了夏日薄薄的衣衫,她似乎能感受到那人呼吸之时胸腔在不断起伏。
心跳有力且澎湃。
第40章
苏定慧一个瑟缩,仿佛浑身都起了疙瘩,还没待她说什么,又听见他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,连带着她腰间一紧。
她察觉到他的心口急促一跳,似被巨大的疼痛牵动了。
“王爷的腿伤到了?”苏定慧身为医者,最担心的便是病人的患处,忙将自己的不适抛在脑后,急声发问。
正好他停住了,她困在他怀里不好观察,赶紧退了出来。
青绿的百迭裙掠过李玄冲的手臂,像最鲜嫩的柳条拂过,异样的轻软。
他连膝处的尖锐疼痛都一时忘了,仿佛置身春野。
“您没事罢?”苏定慧见他半跪在地,神情微微发愣,也半跪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想要赶紧扶他起来。
一面仔细观察着他,神色写满紧张。
伤势要是加重了,她还真不知道要拿什么更好的法子替这位王爷医治。
李玄冲看着她一副为病人着想的样子,那种淡淡的不满又升腾起来,他抿了下薄唇吩咐道:“帮本王将拐杖捡来。”
苏定慧看了眼不远处孤零零的拐杖,有些哭笑不得。
这位王爷一如既往的不喜人触碰,倒是没变。
“好。”
苏定慧没再坚持,起身,去捡起了拐杖,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他眼下,“您请用。”
她还是目不转睛看着他磕在地上的膝盖,怕错过了他的反应。想到他因为水亭取乐又加重的病情,秀气绒眉皱在一块儿,恨不得立时便给他掀开检查一通,看究竟是不是伤得更重了。
李玄冲咬牙,握住拐杖手柄,臂上一使力,稳稳地站在了她面前。
苏定慧随着他起来的身形,依旧是看向他膝处,虽然这位王爷起来得还算稳当,但谁知道内里如何,弄出暗伤也不是不可能。
想着,她脑中已是想出几种恶果,最坏的便是伤到大腿和小腿的连筋之处,不及时救治只怕要终生落疾,再不能骑马……
“小姐!”被吓到的春柳也赶了过来,偷偷觑了眼自家小姐叫“王爷”的那个年轻郎子,只觉贵不可言,叫人不敢看第二遍。她怯怯地站在了自家小姐后面,眼观鼻鼻观心。
苏定慧被她一声叫得回过神,关心起眼前人道:“王爷腿上可还好?疼吗?若是疼的话,是如针扎一般一顿一顿的疼,还是仿佛被人挑住了筋,一直都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