邪思(93)
穆葭拍拍她的肩:“不,你是凭本事。”
穆葭已经慢慢看懂了,裴樱和她师父是一类人,得师父赏识是必然的。他们都对外人不择手段,但对在意的人,又恨不得永远护在羽翼下。
而最大的区别在于,裴樱更愿意看到她过得开心,所以更容易放手。
倒上裴樱软糯舒适的床,穆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“困死了,晚上还有宴会,在你这儿歇歇。等我睡够了,跟你讲我一代女侠勇斗官府,怒救百姓于水火的精彩故事!”
见她放得很松,裴樱也终于放了心。经历了一圈回来,阿葭似乎还跟从前以前,单纯又天真。
“好!你休息吧,时候到了我喊你。”
时候到了裴樱却不在,只派来个小丫鬟来将她喊醒。到底是飞鱼阁阁主了,有很多事要操心。
不过,其实穆葭根本没睡着。
哪有什么心情睡呢,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懒得动脑子的呆子,她知道了人心险恶,有了防人之心。
穆葭躺在床上假寐,一直在想,到底要怎样才能逃走。
双星崖戒备森严,靠她自己恐怕办不到。求助裴樱肯定是行不通的,师父定会防着她走这步。
那找安鹏义呢?只要她不在,丧魂阁就是他囊中之物,他帮这个忙可是有好处捞的。但是……一想到安冰块的脸,穆葭打了个寒噤。
这个人,曾经对她说喜欢。
当日在相府撞见,只当此生再不会相见,他才会表露情意。谁能想到啊,她现在居然又回来了……
一会儿晚宴肯定会再见面,光是想想,她已经浑身冒鸡皮疙瘩了。
目下穆葭起了床,伸个懒腰,换上师父让人送来的华服。金丝银线玉腰带,红底黑纹,十分有阁主的气派。
可惜,她并不喜欢红色。
对了,丰楚攸送给她的黑漆镯子之前被裴樱没收了,她喜欢那个。是时候要回来了吧,一会儿晚宴的时候跟裴樱说。
暮色初现,崖顶的大殿响起了敲钟声。有人来接她了,好巧不巧,正是那个会让她尴尬的人。
安鹏义。
男子站在门口,一身干净的白衣,手中提着他的鲨皮剑,站得笔直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穆葭主动招呼。
对方面无表情,琥珀色的眸子依然冷比冬日。他点了个头:“崖主命我来接阁主赴宴。”
转个身,示意她走在前面。
看吧,就说尴尬,照面都不想打。
两人很默契地闭上嘴,一路上没有半个字的交谈。
进了大殿,席位已是定了的。她大致数了数,竟统共不过十二三个座位,不及从前一半。
想来,师父一直将大权牢牢握在手心,并未轻易分权。尤其是两个阁主之位,一直等到她回来,才正式任命下去。
今日参宴只这么少人,不复当日鼎盛。但穆葭觉得,这样的腌臜之地,还是就这么没落下去最好。
“崖主到——”
正感慨着师父就到了,他在上首位置坐下,脸上挂着笑,显然心情很好。
“都入席吧。”
穆葭和裴樱的位子没靠着,分别定在崖主左右。
倒是安鹏义坐在她旁边。
“开宴!”师父高兴地宣布。
这下好了,想和裴樱说话说不成,不想和安鹏义说话,却又被师父盯着说话。
“鹏义能力卓群,有什么事,交给他办可一万个放心”——师父是这样暗示的。
安鹏义主动敬了她这个阁主一杯酒,没说什么多余的话,敬完酒便只管继续做一个安静的冰块。
师父态度摆在这里,穆葭这边自然敬酒不断,推杯换盏,直到晚宴过半才终于消停下去,喝得她是头重脚轻。
实在不喜这样的场合,她意兴阑珊,甚至有了点睡意。
就在她犯昏之时,嘴里一股强烈的酸味直击天灵盖,将她酸得狂翻白眼。
陈醋?!穆葭忍住没拍桌,当场被酸得是龇牙咧嘴,眼泪水一个劲儿往外喷。
丰楚攸他什么意思,远隔千里,想跟她打个招呼么?他们味觉相通已成习惯,不用一点强烈的味道,是难以引起彼此的注意的。
喝醋,不愧是他!
穆葭心头激荡,就是克服千难万险,也得回应一下他的惦念啊!
那她吃什么?
姜!对,她要把姜全都吃掉!
说吃就吃,穆葭把自己的吃完了,又扑到安鹏义桌前,把他菜里的姜一片一片找出来,塞进嘴里。
辣味充斥了她的口腔,辣得她满脸是泪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
安鹏义捏着酒杯:“??!”冰块脸出现崩裂趋势,不能理解。短暂的沉默后,他把菜朝她推了推,无声地表示“请吃”。
她干掉了自己和安鹏义菜碗里的姜,隔了会儿,嘴里便传来她熟悉的龙须糖的味道。
她能立刻用姜来回应他,丰楚攸便能知道她是安全的,行动自由。
于是安心了,给了她一块糖。
穆葭跟姜杠上了,可她却显然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,索性脑袋一埋,趴在桌上“醉”了过去。
这天晚上,是安鹏义背她回去的。
她一直装醉没敢动,趴在他的肩膀上,闻到了他身上清爽的气味,像薄荷,十分醒脑。
一躺上床,裴樱就把丫鬟支开去弄醒酒汤,然后巴掌轻轻拍在她的脸上。
“醒醒了,还装,你酒量多少我还能没数么。”
穆葭虚睁开一只眼,见屋内只有裴樱一人,舒了口气:“也差不多了,头晕死了!”
“不喜欢那种场合?”
穆葭坐起来:“我几时喜欢过。每次都是看你喜欢,陪你凑热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