邪思(99)
埋头继续写方子。
伙计松了口气。跑了三趟呢,可算找对货了,也不知这位神医搜罗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做什么。
“那我给您搁屋门口去。”
丰楚攸嗯了声,搁下笔,将方子递给对面:“拿去抓药吧。”
“多谢丰神医,可算轮到我看了!”病人捧着方子,激动地到一旁抓药去了。
这宁安堂最近都是人挤人,盖因来了位神医坐诊,药到病除,有的沉疴旧疾甚至只需他扎上几针,当场便有好转。
许多人慕名而来,宁安堂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,一时在州府打响了名声。
这位神医在宁安堂坐诊,诊金是宁安堂在收,一份并未进他的腰包。他只要宁安堂帮他进些药材,不过那些药材都挺邪门儿,并不常用,着实很难收集到。
可宁安堂掌柜不用算盘都知道这是比好买卖,毕竟那药材钱还是丰神医出,他们找找关系跑跑腿,花不了什么本钱。
何乐而不为。
天昏暗,街上行人渐少,丰楚攸写完今天最后一个方子,终于起身回房。
今天弄来的药草已放在他的门口。他打开门锁,拎起药筐进了屋。
房间里冷冷清清,却弥漫着“嘈杂”的药味,环顾四周,屋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。
分明已劳累了一整日,可当回到房间,他的眼睛却比先前更加晶亮——这些罐子里装的都是他制的毒,千奇百怪,应有尽有。
双星崖上杀手如林,他要登岛救人,唯有以毒制胜。这点毒还不够,他需要更多,也需要更多时间。
可是——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醋瓶子上——阿葭再也没有过回应。
而在此之前,他尝到了梦忧草的味道。如果他没有猜错,穆葭已被灌了药,将前尘往事尽忘。
不记得他,更不记得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。
也许他该着急,可他觉得——这样也好,至少她是安全的。
丰楚攸捏起一瓶小小的药,里头装的是刚配出的梦忧草的解药。此遗忘之症好解,但,在确保她平安之前,即便见到了她也不会给她服用。
一切都急不来。
即便知道双星崖的人在这座小镇上采买婚礼用品,她好像被糊弄着要嫁人了……也急不来。
丰楚攸紧握着药瓶,手背上青筋隐现。
“没有什么比她平安重要……”他反复喃喃自语,试图说服自己。
穆葭留下的钱,他不是用来买药材就是用来买消息了。
近日打听到两个重要消息。
一是双星崖上将有婚礼,二是双星崖每月派船登岸补给用度的确切时间。
虽不乏登岛机会,但双星崖出入都有登记,想要趁机混进去并不容易。他不仅要备好毒药,还得学会易容。
师父留下的书里记载了易容之法,他可以尝试制作假面,今日那伙计送来的东西便是做假面的材料。
丰楚攸揉揉闷痛的额角,搁下药瓶,取出筐里的材料。
不知师父如今身在何处,人海茫茫,此生未必还能再见。毕竟,上岛救人,不能保证万无一失。
他没有把握活着去活着回。
天气一日冷过一日。
穆葭跟着裴樱倒是去过两次地牢,但都没找到机会和尽头牢房里的男人对上话。
每次去,那个人的眼神便有意无意往她身上落,这更让穆葭确定,他先前和自己认识。
穆葭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,可直到成亲那日来临,她都没有再找到机会去地牢。
师父说,成婚的日子是他特地挑的黄道吉日,但这一天天气却不见得好。雪虐风饕的,风呼啦啦地刮,挂在檐下的一对红灯笼被吹落了一只,门上贴的双喜也在风中拍打得啪啪作响,在有人贴紧它之前就随风远去了。
不好的兆头。
负责婚仪的人手忙脚乱,想尽办法补救,但显然无济于事,到底没能躲过崖主恩赏的一顿鞭刑。
当然,穆葭什么都不知道。刚过午她便被拉着沐浴更衣,擦脂抹粉,等到黄昏时分,终于被盖上盖头送入喜堂。
婚礼办在丧魂阁,从她出房间到大堂也不过几步路的工夫,一会儿就到了。
一路上喜乐声声,耳边的吉祥话一句接一句,只是笑闹之音缺缺,所有人都很严肃,像来陪着走个过场。
就连裴樱,也笑得不是那么深刻。
“阁主,小心门槛。”扶着她的喜娘提醒道。
穆葭有些心不在焉。她抬起脚,短暂的迟疑后,又将脚落了回去。大雪横飞,她转过头,隔着垂晃眼前的珠帘,望向蜿蜒而去的小道。
她觉得自己在等着什么人,心里头空空的。那个时常入梦对她说“等我”的男人,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来。
她也在等他的啊。
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,额角隐约胀痛起来,她的脑子好像急切地想要把谁从关闭的记忆之中生拽出来。
因为怎么也办不到,突然鼻头发酸,想哭。
“阁主,快请进吧,新郎官等了好久呢。”喜娘又催道。
穆葭被强拽回思绪,她收回眼神,终究只是暗叹一声,抬脚跨入喜堂。
第53章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“哎哟,阁主小心!”
今日的婚礼,除了灯笼落地,双喜吹落,还又生了一个差错。
弯腰对拜之时,不知为何的,穆葭双腿一软竟栽倒在地。礼堂里顿时一场手忙脚乱。安鹏义忙不迭将她背回房间。
她也说不清自己这一摔当真是头疼所致,还是出于本心的抗拒,总之摔了下去。
这一搅和,也不知“礼成”的锣鼓敲了没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