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状元是个女子(138)
凌月旋身避开,那人剑锋又至,如同影子一般步步紧逼,她挥剑格挡,脚下往前一蹬,凭着强力直迎而上。
剑刃交锋间,在空中绽开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剑花,满地落花被剑风卷起,伴着青丝纷飞狂舞。
短短的片刻之内,他们便已交手了十数招。
那人的剑招毒辣阴狠,毫无虚华,每一剑都攫取要害,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顶杀手,若非她的剑势雄浑坚韧,如同厚重的山岳不可破开,只怕此刻已经被开膛破肚。
饶是不至落败,她也无法立刻战胜对手,倘若他们一直打下去,将战线拉得足够长,她的气力终究会占据上风,可既然祁连未至,必定是遭其他敌人阻挠,若是对方帮手甚众,随后赶来,她的处境便没有那么乐观了,思及此处,她剑锋一转,朝那人面门削去。
那人往后疾退,玄色面具依然被凌厉剑风劈开,露出一张冷峻峭拔的脸。
男人眉宇低压,在面具碎裂的瞬间闪过一丝颤动之色,可刹那过后,那双垂敛的凤目便缓缓掀起,显露出决然不同于往日的狠厉威严。
“……果然是你,沈夜。”凌月紧紧地咬着牙,胸膛起伏道,“阿离在哪里?”
“在我手上。”他神情淡漠,毫无往日的温情。
凌月心间一紧,立即翻出藏在怀中的朱红烟花弹,可没等她进一步动作,立在对面的男人亦举起一个信号弹,沉声道:“若你放出烟花弹,我便发信让看守之人杀了阿离。”
“她一死,你心爱的珏王便再无生路了。”
随着威胁的话音,他掌间的一块碧色衣料展露出来,正是阿离今日所穿的纹样。
凌月的视线从他掌心上移到那张阴戾沉郁的脸容,根本无法把他和从前那张热切温朗的笑颜对应起来——可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同样的骨骼轮廓,同一个人。
真正的他,就是眼前这般,从眉眼到声音,都冷酷到了极点。
她握紧拳头,目中浮现一道寒意:“你想怎么样?”
屋门一破他便直接在她眼前飞身离开,分明是刻意引她前来,所以,他必定有话要单独对她说。
沈夜浓黑的凤目紧锁住她,天边的残红映入他的眼中,好似一簇烧灼的心火:“你跟我走。”
凌月眉睫一颤:“我跟你走,你便可以放了阿离?”
那点猩红微微摇曳,随即被深不见底的漆黑吞没,他凝目看她,好像觉得很是可笑:“凌月,你以为你还可以跟我谈条件吗?”
她的眼神定定望着他:“如果不可以,你就不会对我说这么多。”
“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,”沈夜把玩着手中的信号弹,声音不带一丝温度,“你不跟我走,我便立刻杀了阿离。”
“她死了,珏王无药可医,看守她的人也会来此,那时,你无法活着离开这里。”
凌月眸光微微闪动:“你……不想让我死?”
沈夜冷冷地移开视线,半敛眼睫,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纹:“这是我给你的恩赐。”
“恩赐?”凌月听着他稍重的话音,握紧手中银剑,“但我若发信,附近的飞凤军赶来支援,我未必会死。”
他的眼中划过一缕戏谑:“那么,你想让珏王死?”
凌月紧声问:“你如何证明阿离真的还活着?”
“你要用珏王的命来赌吗?”
凌月话音鲠住,只消一句话,他便能把她所有的疑虑尽数堵回去。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你留着阿离,总不会只是为了把我引来,她对你有用,是不是?”
他无所谓地轻哂一声:“也可以没用。”
凌月摇了摇头,将银剑斜于身前,风吟泠泠:“若我跟你走,你依然可以杀了阿离,用我威胁殿下——”
“我要你答应我,不会杀阿离。”
沈夜面沉如水地握紧手中的信号弹,无视流光的剑刃朝她踏近一步:“凌月,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。”
“你想现在便断了江风之的生路?”
*
微光渐渐被沉黑的天幕吞没,只有剑光在天际不断冲击着墨色。
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,面对箭攻时便合力防守,应对突围时便包夹进攻,配合严密得如同杀戮暗器上一块块紧紧咬合的机括,令祁连几番冲杀,也划不破这张铺盖下来的罗网,甚至几刻之间,身上已添了几道细密剑伤。
祁连知道他们在刻意拖延时间,但无可奈何的是,他一时无法率领宅内将士取得突破,亦无法发信求援。
一筹莫展之际,压空飞过的寒鸦长鸣一声,四个黑影如闻密令,立即四散后撤,落上屋脊,往后一倒,身影没入浓夜之中。
祁连捂着渗血的手臂往外追去,夜色漆黑,四下已望不见任何人影。
戌时已过,祁连带着一队飞凤军紧步回到雪堂,在廊下叩首长拜,陈述着方才发生的一切。
江风之凝望着祁连空荡的身侧,如坠冰冷的海底,耳边的声音虚虚实实,渺远得无法听见,所有的知觉,都在一瞬间化为了虚无。
……不是答应过他,会回来的吗?
他牵起唇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容,好半晌,才失神地自语道:“小骗子。”
那双眼眸犹如星子尽熄的永夜荒原,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了。
*
空空荡荡的清心殿内,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,忽见轻风拂过纱帘,定睛一看,一道黑影已经出现在大殿中央。
男人熟稔地撩袍行礼,淡声道:“玄一参见陛下。”
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