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状元是个女子(14)
凌月目光亮了一亮,笑道:“凌月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西市是凤临城贸易中心,关系着百姓的衣食住行。可西市在千羽卫在监管之下,却无人巡市,物价骇人。”
“凌月想尽绵薄之力拨乱反正,便欲从整顿西市乱象开始。”
望着她坚定的神色,江风之勾起唇角。
“好。”
他直视着她的眼眸,不再遮掩,“至于我缘何变成如今这样……”
辚辚的马车于此时停止,崔翊缓缓拉开车门,于马车外恭声禀报:“殿下,到凌宅了。”
夜色静寂得只闻呼吸,江风之墨色双眸长凝着她,如岑夜之星,亮起隐约的微光。
“两日后的休沐之日,你到珏王府来,我会一一告诉你。”
“今夜,便好生歇息。”
*
翌日早朝,皇帝阅完兵部尚书所呈的龙门宴闹剧奏本,一掌猛拍在身前玉案,“荒唐!龙门宴居然发生这等丑事,颜卿、齐卿,你们是怎么办事的!”
兵部尚书颜宣手捧芴板,对着皇帝奏道:“陛下容禀,武进士宴发生此等闹剧,老臣作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,可此事说来蹊跷,请陛下容许老臣细细禀来。”
“说!”
“昨夜众臣离席之后,老臣原本驻守席间,意欲防止武进士酒酣嬉闹,可偏偏齐尚书此时派人来报,说长公主婚事所用仪仗不合礼制,叫老臣前去商谈。”
“偏巧齐尚书还将驻守龙门亭外的千羽卫派去搬整仪仗,致使席间守卫空虚,以至于无人制止席间闹剧,险些酿成大祸,种种巧合,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齐尚书的居心。”
“你是说,是齐尚书与韩进士合谋,要加害武状元凌月?”皇帝横眉看向垂首立于大殿左列的礼部尚书,再拍案几,“齐尚书,你还杵着作甚!”
“陛下!”齐尚书疾步出列,俯身长揖诉道,“老臣惶恐!”
“龙门宴出了此等丑事,的确是老臣承办失职,臣愿意领罪!可老臣断不敢做出那勾结新科进士,欺君瞒上之事啊,加害武状元凌月亦是欲加之罪,臣不能认!”
“颜尚书所言仪仗之事,老臣的的确确是昨日核查时才确认有误,又因此事需颜尚书核查下令,库部司与卫尉寺才能配合出库。”
“老臣也是见陛下忧心长公主与小儿婚事,一心想着为陛下分忧,这才乱了方寸,急匆匆找颜尚书与千羽卫去处理此事。”
“此事的确是老臣考虑不周,臣想着武进士皆有防身之技,一时没人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,毕竟以往的武进士宴也从未出过这种岔子。”
“老臣实在没有料到,让一个女子当了武状元后,竟能引得众武进士如此怨恨,将宴席搅得不得安宁!”
齐尚书垂首长叹,踌躇道:“老臣方才是思及此处,心生忧虑,这才回禀慢了,请陛下赎罪!
“忧虑?”皇帝侧头紧盯着他,“你忧虑什么!”
齐尚书痛心疾首地捧芴高奏:“老臣忧虑,忧虑日后若是凌进士铨选为官,只怕会在朝中搅出更大的祸患——”
“臣实在惶恐,请陛下圣裁!”
第7章
礼部尚书齐不韦于朝堂爬滚多年,识帝王心,又善卖苦煽情,近日家中嫡子还与长公主定下婚约,颇得圣宠。
经其一番涕泪纵横的陈词,皇帝的盛怒果然移转了几分,他不耐地敲了敲玉案,将怒火转向了百官之首的江风之:“珏王,你听见了吗?”
“这便是你让女子参加恩科的后患!”
“如今凌状元尚未为官,便惹得同袍嫉恨,若是真让她为官为将,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端!”
厉声长喝于大殿之内回荡,江云霆侧头睨向旁侧长身默立的江风之,讥讽地扯起嘴角。
“父皇息怒。”
江风之目色泠然无惧,紫袍微动施了一礼:“祸兮,福之所倚。儿臣以为,此事并非祸患,而是父皇之福。”
“哦”皇帝冷哼一声,紧盯着他反问道,“这等丑事竟成了朕的福分?”
江风之神色未变,不疾不徐道:“女子入朝,虽不可避免会惹有心之人嫉恨,兴起波澜,可此波澜,亦是父皇明辨忠奸的澄镜。”
戛玉敲冰的清音让殿内沉郁为之一涤,又如水一般缓缓淌开。
“譬如此次闹剧,看似是因凌状元女子之身招人嫉恨而起,实则,却是由韩天啸之类目无王法,党同伐异的男子所致。”
“今日他们能将女子之身的同袍视为异类,唆众霸凌,用尽腌臜;明日他们亦能将政见不同的同僚视同仇敌,党同伐异,欺君罔上。”
江风之缓缓踱至齐尚书身侧,清贵的玉树之姿让身旁的狡黠丑态无处遁形:“再譬如齐尚书。”
“此等目无王法之徒,齐尚书方才却还出言为其开脱,将矛头转向凌状元身上,是何居心?”
“莫不是真如颜尚书所言,其中另有隐情?”
水中暗流缓缓搅动,又将齐尚书推上风口浪尖,他顿时冷汗直冒,连忙抱芴申辩:“老臣之心,为君为民,日月可鉴!”
“陛下——”他佝偻着身子,长拜叩首:“老臣深知陛下忧心长公主婚事,故而急于求成,乱了分寸,事发当晚老臣所忙碌之事,颜尚书与千羽卫皆能作证,臣不敢欺瞒陛下!”
“此次武进士宴是老臣承办不力,臣甘愿领罚,至于勾结加害之罪,臣决不敢当,请陛下明察!”
皇帝见着即将结为亲家的齐尚书叩首在地,心绪有些烦乱,正欲挥手叫其起身,又听江风之泠然之音缓缓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