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状元是个女子(53)
那只手臂很是有力,将她瘦小的身躯一把提了起来,她顿时如溺水中,脑中只剩白茫茫一片。
幽微烛光映照在女人脸上,好似地狱深处的鬼魅:“好啊,你敢偷家里东西,看我不打死你个赔钱货!”
她被掐得快要喘不过气,生理性的泪水汨汨流下,拼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眼:“我……今日……生辰……”
“阿……娘……”
就在快要断气的刹那,凌月猛地挣扎,骤然惊醒过来。
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,手掌下的枕巾已被冷汗浸湿。
窗外天已浓黑,屋内并未点灯,漆黑一片,凌月久久望着窗外的月色,在黑暗中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。
那样如堕深海般的恐惧和绝望,已经过去了,不是么?
现在她有疼爱她的养母秦燕,还有扶持着她的珏王殿下。
凌月喉间发涩,灌了一口冷茶,忽而想起早上离别前殿下对她的邀约。
她掀开被子,换好夜行衣,因为已经事先知会过养母秦燕,她便直接施展夜行术飞身上了屋脊,朝珏王府而去。
想起殿下在将她送到坊门时叮嘱她在雪梅园正门等候,凌月于是轻手轻脚落在珏王府后院,再穿过树影赶至雪梅园门口。
周围黑漆漆的,有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雪梅园门外,像是等了她很久。
“吴嬷嬷?”
凌月赶了过去,那温热的掌心随即握上她的手臂,一道慈爱的笑声随之响起:“凌娘子,随嬷嬷来。”
吴嬷嬷不由分说将凌月拉到雪梅园旁的暖房内,屋内灯火明黄很是温馨,那是吴嬷嬷平日的居住。
她宝贝地将一套袄裙从紫檀雕花柜中取了出来,递到凌月怀中,温煦地拍了拍凌月的手背:“好孩子,上次嬷嬷做得不妥,心里很过意不去,那日你说生辰快到了,嬷嬷便估摸着你的身段,特地做了一身冬日穿的新衣裳,你一定要收下,这是嬷嬷的一点心意。”
“嬷嬷……”凌月凝视着眼前妇人慈爱诚挚的目光,心头一热,说不出那个“不”字,只定定地将袄裙捧在怀里。
“好孩子,现在就换上让嬷嬷看看合不合身。”嬷嬷笑呵呵的,很是欣喜地走了出去,拉着门对屋内的凌月说道,“嬷嬷在外面等你。”
这样的氛围之下,凌月也不愿拂了吴嬷嬷的好意,便不多扭捏,很快脱了夜行衣将新衣裳换上。
换的时候才发现,原来这套衣裙整整由四件组成,有花锦织就的鹅黄窄袖上襦,荷粉色的齐胸长裙,干练保暖的里裤,外衣是一件月白色的宽袖织金披袄,领缘和袖口皆有一圈雪白温暖的毛圈,精致可爱,如此层层叠叠,针脚细密,花费的心思自不必想。
凌月丝毫不觉得繁琐,一件件小心穿上之后,散开高束的长发,只用原本的青色发带松散地系在颈后,她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,夜里寒风侵袭,可她的心口好像被温煦的春日层层包裹,暖得让人几欲落泪。
吴嬷嬷提着灯笼,见凌月出来,眼中闪过惊艳之色,不住打量了几遍,叹道:“好孩子,真好看。”
凌月握紧嬷嬷的手,喉间一哽:“谢谢嬷嬷。”
吴嬷嬷反握她的手,将她牵到雪梅园前,轻声道:“去吧,殿下在等你。”
崔翊将雪梅园的门打开,有光投在她的脚下,照亮黢黑的地面,好似带着温热一般,凌月踏着光迈了进去。
夜风吹拂,满园的玉碟梅枝上错落挂着一盏盏形色各异的花灯,随风摇曳,如浮于夜空之中,有金色的锦鲤,桃色的荷花,碧色的翠竹,橙红的云霞……五光十色,如梦似幻,将雪梅园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,不,比白昼还要绚丽,还要璀璨得多。
漫步其间,凌月仿佛飞舞遨游于星河之中,目不暇接,心中亦被照彻得没有一丝阴霾,她眸光颤动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在万籁俱寂的时刻,一道月白色的清影缓缓行至雪堂廊下,雪白花瓣簌簌落在他的肩头,犹如误入凡尘的谪仙。
江风之停驻于凌月身前的一株玉碟梅下,身侧坠着一盏新月形的明黄花灯,橘色灯火将他清逸俊雅的面容衬得极是温柔,他的声音轻轻飘到她的耳畔,如同一朵落花抚过。
“凌月,生辰快乐。”
第26章
飞花簌簌,花灯摇舞,眼前青年好似乘风的谪仙,让人有种恍至梦境的不真实感,可凌月从未做过这样美的梦,凝望良久,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殿下……为何会想到悬挂这些花灯?”
她从未和殿下提及过,她喜欢温热明黄的灯火。
江风之微微垂眸,轻声道:“除却夜访西市的那夜,你入雪堂前*总会先拨亮廊下石灯,又时常端详堂内所置的灯盏,火炉。”
“我猜想,你或许会喜欢赏灯。”
凌月喉间酸涩,定定地凝视着他,她没想到殿下竟会细心至此,留心着她的微小习惯。
她吸了吸鼻子,心里暖乎乎,沉甸甸的。
“凌月很喜欢,多谢殿下。”
江风之不由弯起唇角,回望她光芒闪动的星眸。
原本只想轻扫一眼,可触及之时,却不由多停了片刻。虽已瞧过吴嬷嬷所做的这身衣裳,可穿在她身上之时才骤然鲜活起来,灵动绰约,如桃夭灼月,春山融雪,明媚而又清和。
他轻咳一声,忽而偏了偏视线:“用过晚膳了么?”
凌月坦诚地摇了摇头。
“过来坐。”
雪堂廊下设了案席和青铜鎏金暖炉,周围暖融融的,寒风不侵,凌月随着江风之落座,举目望去,正好能观赏满园摇曳的明媚花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