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玉良缘(20)+番外
“无事,你歇着吧。”霍珣落下车帘,本就困得很,因此脾气也暴躁,坐到矮榻下面戳了戳“福贵”的腰肢:“你怎么老霸着我的位置啊。”
“福贵”摘下挡着脸的帽子,眼睛睁开一条缝,以为到了,睡眼惺忪问道:“到了吗?”
霍珣愤怒:“不是,阿姐,你睡这儿,我睡哪儿!”
霍令仪慢半拍反应过来,还没到呢。
她伸手乱摸,抓到霍珣的衣衫时才确定他在跟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往常睡哪儿就睡哪儿,乖乖的啊。”
车厢里的矮榻没有围栏,马车一旦急刹,就会把榻上的霍令仪甩下去。
她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,因此学会了拉个垫背的。
霍珣抗争不得,盘腿坐下:“你在家躺着不好吗?干嘛非得跟我去书斋。”
榻上的人喃喃道:“求学。”
“哼,少来这套,谁不知道你是为了见孟学士……阿姐,既然那么喜欢扮演我书童,做戏怎么不做全套,替我将课业写了也好啊。”霍珣双肘支在膝上,托着腮帮子假寐,忍不住嘟囔。
榻上的人睡梦中也忍不住讥诮:“自己的事自己干。”
霍珣:“……”
霍令仪和霍珣曾经玩闹时对赌,输者要听赢的人安排,霍珣赢了,于是让霍令仪化名安康,做自己一日书童。
本来只是个游戏,她却跟上瘾一样,隔三差五就来主动邀约扮演书童。
后来他才知道,霍令仪是借故接近在书斋里教学的孟学士。
路过坊市的第一个街口,马车如预期那般颠簸。
霍令仪顺着力道往他后背靠来,霍珣无声地替她推了回去。
*
朗朗读书声自学堂内传来。
随伺的书童们大部分躲去书院僻静之处玩闹,只有少数还候在廊下,霍令仪便是其中之一。
她端坐在学堂外的门槛上,环抱膝盖,听得认真。
“安康,你也太好学了,都不困吗?借我肩膀靠靠。”说话的是霍珣朋友的书童。
霍令仪推开他靠过来的脑袋,往右侧一推:“别碰我,困了挨着门。”
他嘟囔一句小气,就自己挨着门板睡着了。
学堂内肃静下来后,便是一道温文尔雅的念书声:“……诚者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。是故君子诚之为贵。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,所以成物也。成己,仁也;成物,知也。……”
堂上师长语重心长,堂下学生昏昏欲睡。
孟玄朗抬头四望,也仅有半数学生强撑着意志
力在听他讲课,剩余半数如稻草遇上洪涝伏倒一片。
他清了清嗓子,唤了堂下昏睡的学生名字:“梁胜。”
堂内落针可闻,梁胜却安睡如山。
坐他身侧的霍珣在底下用脚踹醒了他,梁胜蓦地惊醒,嘴角还挂着口水:“下学了?”
堂内众人哄笑不已。
霍珣颇为无奈,低声提醒:“孟老师点你名字呢。”
梁胜起身,等着孟玄朗问话。
孟玄朗温声问:“我刚才念的至诚之道,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?”
梁胜不愿思考,躬身请教:“弟子愚钝,还请先生指教。”
孟玄朗从案上起身,他着一身青色鹤氅,广袖于走动间鼓起两袖清风,他生得儒雅清隽,与在座的学生年岁相近,却有一股超越年龄的稳重。
于是他缓缓靠近,朗声做解答:“诚贯穿于万物始终,也是君子立身之本,真诚能完善本身,更能成就万物,待己以诚,方能脚踏实地,待人以诚,方能获得信任,待事以诚,方能互通共赢。”
霍珣忽然起身,作揖问道:“孟老师,若待人待事不诚,会有什么结果?”
孟玄朗含笑对他解惑:“待人待物不诚,本着私利而行事,甚至依靠谎言行事,必然时时处于谎言被戳破的恐惧中,最后遭受反噬,不仅失去朋友信任,还会失去一切。”
“学生明白了,多谢老师教诲。”霍珣得了想要的答案,故意乜了梁胜一眼,随后安心落座,徒留梁胜局促站在堂前。
孟玄朗的目光扫向梁胜,梁胜眼神躲闪,按捺住内心慌张,忙作揖答道:“学生也明白了。”
孟玄朗颔首,梁胜才落座。
孟玄朗回到堂上继续为学生讲义。
*
下学的撞钟声打响,学子们鱼贯而出,眨眼学堂空了一半。
孟玄朗低头收拾教案,等再抬头时,书斋里只剩下霍珣和他的书童在收拾。
路过他们二人,孟玄朗主动跟霍珣打招呼:“夷玉,今日不用去蹴鞠场训练吗?”
夷玉是霍珣的表字。
“孟老师,我一会就去。”
孟玄朗见他眼底隐隐有些乌青,不由有几分心疼。
他拍了拍霍珣的肩膀安抚道:“这半个月来你们辛苦,我和冯学士都觉得咱们治事斋走到今日已经很不错了,你无需有压力,不必太在意输赢。”
蹴鞠比赛实行五人场的小出尖,每个书斋选定五人参赛。
有时他傍晚从学舍离开,还能见到他和徐明两人在蹴鞠场上苦练的身影。
他隐隐有耳闻,他们与另外三人好像发生了些摩擦,那三人最近越发不积极了。
今日那位梁胜便是其一。
霍珣面对师长的关心,心中感激:“多谢孟老师关心,弟子谨记。”
孟玄朗关心他课业,主动询问,霍珣一一回应,并未因他只是个代课老师而轻慢。
站在一旁的霍令仪被他们二人冷落,心有不忿,故意撞开孟玄朗从他面前走过收拾书桌。
孟玄朗稍愣片刻,并未生气,只当自己挡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