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世界(11)
萧肃康问:“可去见过老太太了?”萧旻道:“还未曾。”欲起身道:“我现就去。”
李氏摁住他,微笑道:“不急这一时半刻,先吃过燕窝粥再去。”
萧肃康道:“林小姐自幼与你订下婚约,如今她带了嫁妆进府,在客院住下,你有何想法?”
萧旻道:“既有婚约,便要守信,儿子自然要娶她。”
萧肃康面色一沉。
李氏使眼色道:“想好再答,莫要张口就来。”
萧旻道:“我未曾张口就来,我说了,我要娶她。”
萧肃康叱道:“混账东西,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前程?你与林小姐订下婚约时,她父亲林光道,职任詹事府詹事,正三品,与我们还算门当户对,但他牵扯进贪墨大案,被贬任浙江知府同知,芝麻小官,与我们早已云泥之别,更况他有罪案在册,一生污迹,延续后代子孙,旁人避之不及,你倒好,还想与他结为姻亲,蠢才,蠢才!” 萧旻听着,左耳进右耳出。
李氏频频点头:“你父亲说的在理!可不能意气用事。”
兰香端来燕窝粥,萧旻接过,一勺勺吃进嘴里,赞道:“美味,给林小姐端一碗去。”
李氏忙道:“就这一碗,不多不少。”
萧旻啧啧道:“母亲何时这么小气了。” 李氏咬牙,暗暗掐他腿肉。
萧肃康没好声道:“我还有一桩事,要同你说。”
萧旻道:“父亲请说。”
萧肃康道:前些日,徐阁老请我在文华殿吃茶,顺便提及你,有几分欣赏之意,言谈间谈起他的女儿,正及笄之年,欲在朝中寻一位青年才俊,许予婚配,日后他的仕途前程,自然比旁人看得更重些,你做何感想?”
萧旻道:“我祝徐阁老早日觅得佳婿,徐小姐姻缘美满!”
第9章 池鱼
萧旻话音未落,萧肃康抓起茶碗掷来,他偏身一躲,兰香避闪不及,砸中腰腹,豁朗一声落地,碎成几瓣。
萧肃康骂道:“烂泥扶不上墙,朽木不可雕的孽障。”
萧旻道:“哪有这般贬损自家儿子的。” 撩袍跪下,李氏在旁不敢言。
萧肃康愈发火大:“我苦口婆心,将你好言规劝,你充耳不闻,在那装傻充愣,气煞我!”
萧旻道:“春秋管夷吾曰,诚信者,天下之结也;戴圣礼记中曰,不宝金玉,而忠信以为宝;孔圣人曰,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也;刘安曰,马先驯而后求良,人先信而后求能。李白诗作,海岳尚可倾,口诺终不移。无论圣人、先师,亦大家文豪,甚祖父祖母、父亲母亲,皆自幼教我,忠、孝、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怎今日却要儿子,做那不仁不义、不礼不信之人哩?”
萧肃康一时语塞,想想才道:“夫识时务者为俊杰,通机变者为英豪,若说不仁不义,不礼不信,倒是林光道犯错在先,自毁前程,我们只不过顺应其变,明哲保身,说来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萧旻道:“林小姐何错之有?我与她成亲,又不是与她父亲成亲。”
李氏批道:“越说越不像话了。”
萧肃康欲要训斥,廊上脚足声响,但听长随薛京,隔帘禀报:“老爷,出了大事。”
萧肃康没好气问:“什么大事?”
薛京道:“五爷和九爷,在朱雀门的怡花院打了起来。”
萧肃康吃惊问:“可知所为何事?”
薛京道:“为个妓子。”
萧肃康听了,五脏气冲天,六腑翻江倒,大怒问:“可有人看见?”
薛京道:“除怡花院的人,还有不少买春客,皆亲眼所见。”
萧肃康一拍桌子:“他二人现在何处?”
薛京道:“正乘轿回府哩,此时应进了二门。”
萧肃康站起道:“命他俩到书房来见我。”气冲冲大步走了。
萧旻急着看热闹,站起身,也要走,李氏拉住他问:“你又要去哪里?陪我说说话。”
萧旻道:“我去见祖母。”
李氏道:“燕窝粥吃完再去。”
萧旻挣脱道:“回来再吃。”李氏还要强留,人已掀帘出去,一溜烟不见影子。
林婵一觉睡醒,洗漱吃茶,窗外雪停,天光仍亮,在房里待的烦闷,她披了斗篷,只带小眉,小眉捧了白色琉璃六方花瓶,一道往园子里采梅枝。园子盛大,花开无数,林婵环顾四望,西墙角新开一树黄梅,甚是娇艳,独自往那方向去,才走近树干,看见一个丫头、一个婆子,站五六步远,背对着说话,她退也不及,只得静悄悄站了,不发声音。
听那丫头哭道:“你放我家去两日,我腹痛得厉害,得请个郎中瞧瞧。”
婆子道:“一个茶碗儿,至于么!”
听她回道:“大老爷从前练过骑射,一脚踢死过猫儿,他力气忒大。”
婆子道:“我准你回去,你也得告诉我,你们在房里说些什么。”
又听回道:“我要说了,嬷嬷传出去,夫人更要打死我了。”
婆子道:“我杜嬷嬷可是这样的人。”
微顿须臾,听回道:“还不是为旻少爷和林小姐的婚事。”
婆子问:“老爷夫人允了不成?”
又听答道:“要允了,我何至受这苦楚。老爷夫人要悔亲,去攀当朝首辅家的小姐,旻少爷不肯,老爷发怒,砸了茶碗,有句话说,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,我遭了大罪。”
婆子道:“还有呢?”
又听说道:“五爷和九爷,为个妓子,在怡花院大打出手,场面没法看,里三层外三层围着。”
婆子道:“哎吆,府里有得乱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