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世界(119)
陈珀微愣,反应过来道:“我自幼随爷身边伺候,忠心侍主是我之职,爷让我往东,决不往西,让我朝左,决不朝右。”
林婵打断道:“你既无错,来向我请罪做甚?”
陈珀道:“奶奶嫁给爷,成为一家人,奶奶也是我的主子。”
林婵冷笑道:“你原来知我是你主子呀!你生份我和爷的事儿,可没见少做一样!”
陈珀心底敲锣打鼓,硬起头皮问:“奶奶这话何意哩?”
林婵道:“勿要装糊涂,爷皆告诉我了。”
陈珀暗叫苦:“我从前若有怠慢奶奶之处,是我不对,请奶奶责罚。”
林婵这才语气缓和道:“从前种种,譬如昨日死;从后种种,譬如今日生。从前不可追,我再不提,从后,爷晓得的、不论大小事儿,你不许瞒我,你不说,我若知晓了,你没得好日子过。”
陈珀道:“是。”
林婵道:“日后你陪随我在外行走,要像待爷那般,忠心待我,我若察觉你有异心,多的是手段弄你。”
陈珀道:“是。”
林婵道:“你起来说话。”陈珀谢过站起。
林婵问:“月楼哩?怎不来见我?”
陈珀回道:“月楼一早回大理寺少卿谢府了。”
他不待她问,坦白道:“京中太庙皇寺,将购买山茶油点长明灯,其利可观,又能耀名,官商皆盯了这块肥肉垂涎欲滴,但十数年前,灯油案惨烈,皇帝为防旧案重演,命内库魏公公主办,又命内阁首辅徐炳正、大理寺少卿谢京监督,月楼回京后,通过人牙进了谢府,如今在谢京母亲身边伴随,颇受重用,只为探得些风声儿,好早做应对。”
林婵想想问:“徐首辅家可有爷的人?”
陈珀道:“奶奶要问爷了。”
林婵盯紧他,陈珀道:“奶奶再看我也不知。”
林婵笑道:“不知就不知嘛,我信你。”
又说了会话,陈珀告辞出房,马不停蹄来到萧云彰宿房,萧云彰才沐浴过,换一身黛青团花纹棉直裰,神情气爽,坐在院央赏梅吃茶,脚边搁大火盆儿,燃炭正旺。
陈珀原有一肚子话,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萧云彰看他两眼,问道:“怎地,有话说?”
陈珀把方才同林婵的话,一一学给他听。
萧云彰听后,大笑不止。
第95章 福安
接上话。萧肃康用过早饭,在书房和郭铭密谈,待郭铭走后,方叫福安进来,吩咐:“你去怡花院知会乔云云,我在西榆林巷等她。”
福安领命,抬了轿径往怡花院,乔云云没多话,请他坐了吃茶,自去梳洗妆扮,涂抹胭脂,收拾齐当后,也不带丫环,披了斗篷,自抱琵琶,坐乘轿子,福安跟随,摇摇晃晃,一路市井桥道,进了西榆林巷,至第三家门首停住。
等候的阎婆,搀扶乔云云往里走,福安不进去,见个乡人,挑了一篮蒸糖饼来卖,他正腹饿,买了一块,咬一口,嚼两下吐了,恁难吃,恰有个讨饭老汉经过,随手舍了他。
阎婆过来,说道:“爷命你回府一趟,往账房取二十两银子,你不必着急慌忙赶,里面吃酒听曲,再耍一阵子,一个时辰总要。”
福安问:“我回去取银子,总要有个由头。”
阎婆道:“爷说了,账房问,就说给白塔寺的香油钱。”
福安答应,回府去了,经过厨房,腹鸣一声接一声,索性走进厨里,过了饭时,灶台摆数盘残羹冷炙,七零八落,无处下口,一个厨婆拎水桶经过,他逮住问:“有甚么可吃的?我饿昏了。”
厨婆笑问:“哥儿想吃甚么?”
福安道:“可有现成能吃的?”
厨婆回道:“现成的没有,我替你下碗面,再蒸两块猪油软香糕,可好?”
福安道:“无旁的法子,不好也得好。”他坐在灶前边烤火边等,忽闻得鸡汤味儿,一缕鲜过一缕,说道:“不是讲现成的没有?这味是甚么?”
厨婆悄悄说:“惠春的娘,一早往菜场,自掏钱买了一只肥鸡,回来割喉放血,炖上了,给惠春补身子。”
福安问:“惠春病了?”
厨婆笑道:“昨晚往少爷那处行房。”微顿又道:“巴望生个一儿半女,万事不愁。”
福安没接话,走到惠春娘面前,说道:“给我来碗汤吃。”
惠春娘忌他如今身份,拿碗揭盖,舀了一碗给他,福安不接,只问:“怎是清汤?”
惠春娘道:“哪儿清汤,一层黄油浓浓的。”
福安道:“需挟个鸡腿点缀。”
惠春娘心里骂他祖宗,添了个鸡腿。福安这才接过,面条和热糕也熟了,他坐到桌前,狼吞虎咽。不过片刻,惠春走进来,看见福安怔了怔,有些不自在。
惠春娘将一碗满满鸡肉给她,笑道:“快吃完它,多子多孙。”惠春道:“油腻腻的,吃不了。”
惠春娘惊喜问:“莫不是?”
惠春皱眉道:“不是。”为自证,只得接过碗儿,坐到福安对面,低头慢慢吃起来。
福安不言语,自顾把碗里吃干净,一抹嘴儿,起身就走,才走进账房,叫了声曹伙计,一眼瞟见李氏也在,缩回迈槛的左腿儿,李氏已看到他,冷笑道 :“怎地?我是瘟神厉鬼不成?见我就逃?”
福安只得上前作揖见礼,说道:“小的想夫人在账房,应为收支用度而来,岂是小的好听,是而想退下,择时再来。”
李氏问他:“你这狗奴才,我问你,老爷现在何处、做甚么?”
福安道:“老爷去了白塔寺会福觉方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