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世界(126)
魏寅无言以对,半晌后道:“皆是我的错。”
乔云云揩帕拭泪,平静心绪,说道:“你又何错之有,我们都没错。只是天道不公,奸臣弄权罢了。”她又问:“萧肃康、魏泰所提的事儿,到底是甚么?”
魏寅道:“太庙皇寺的灯油,将改用山茶油,需指定采买佥商,二十日在奎元楼,有几家商户争夺采买权,以魏泰为主,徐炳正、谢京附从,在商户中择选其一,给予采油重任。”
乔云云问:“哪几家商户?可有名目了?”魏寅道:“萧府五爷萧任游的薪火庄,灯油商李启的启记灯油铺,西城南百门油铺,木头商周守礼的木材铺,秦重的秦家油铺。”
乔云云听后,难掩失望道:“除薪火庄最有盛名,旁的皆从未听说过,萧家看来势在必得。”
魏寅只是吃茶,沉默会儿,乔云云叹息一声:“原还寄望萧云彰,他却死了。”
魏寅道:“他之死颇蹊跷,或许还活着。”
乔云云问:“官府走过的,还怎么蹊跷?还能活着?”
魏寅道:“我正在查。到那日你前往旁观。”
乔云云问:“与我有何干系。”
魏寅道:“就算灯油采买权,终落萧家,你往那儿一坐,让魏泰想起萧肃康的话,心中生刺,眼底钉钉,也是好的。”乔云云应诺,两人又说了会话,魏寅才离去,不在话下。
且说福安回萧府,往书房来,不见有人,问站在凳上点灯笼的萧勤:“老爷哪去了?”
萧勤道:“老爷前时命萧逸备轿,与郭先生出府吃酒去了。哥,替我稳稳凳子腿,摇晃晃的,摔下来可疼。”
福安替他掌凳道:“你这点出息。”
萧勤点亮灯笼,跳下来谢过。福安问:“萧贵哩?”
萧勤道:“惠春姐姐来寻过他,老太太要见哩。”福安听进心里,走出书房,往老太太院子去,走近门首,门半掩,轻推开,往内张望,安静静的,无半个人影,他有些纳罕,走到游廊,看房外窗寮处,惠春、雪鸾、玉翠及红玉围簇在那偷听。
福安拍了记雪鸾肩膀,雪鸾唬得回头,骂道:“你个冒失鬼,来做甚,贼眉鼠眼准没好事儿。”
福安道:“我寻萧贵哩,遍寻不着,过来看看。”
雪鸾朝窗寮内呶呶嘴:“在里头哩。”
惠春道:“我往房门前守着去,若哪个主子来,好歹有个招呼人。”说完走了。
福安占据她的位儿,凑耳细听,听老太太问:“你到了砖窑,没向窑役说明身份?你是京城国公府萧家的仆子?”
萧贵道:“去就说的,没人信,以为小的要跑,说一次打一次,打得狠了,后再不敢说了。”
老太太问:“这砖窑是谁管的?”
李氏道:“临清产的都是贡砖,由宫中内库太监管的。”
老太太问:“萧贵,做窑工很苦罢?”
萧贵哭道:“岂是苦字了得,可谓生不如死。”
李氏道:“你细说说。”
福安取下玉翠头上一根簪子,戳破窗纸,往里偷窥,除老太太李氏外,二房蒋氏、三房赵氏、七房卢氏,还有三四个姨娘也在坐,共听萧贵倾诉,比听戏文儿还有兴致。
卢氏问:“你说砖厂管得甚严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蚊子飞进去也难逃,你如何逃出来的?”
萧贵道:“小的有一晚,偷了窑役的衣裳穿上,恰有车送莲花土,厂门大开,小的趁旁人不备,就逃出来了。”
卢氏道:“你这处说的含混,窑役的衣裳能随便偷的?”
蒋氏道:“你说了,窑役待你们凶残,岂容有近身的机会。”
萧贵支吾道:“也有一两个善的。”
李氏道:“你这厮定是瞒了甚么?”
萧贵满额生汗,只道:“确是机缘巧合。”
卢氏噗嗤笑道:“我倒是猜了些。”
李氏道:“你说来听听。”
卢氏道:“定是叫你到房里干营生儿,你才偷到衣裳,我说的可对?”
老太太叱道:“我当你要说甚么好话,却来污我们耳朵,连小厮也晓得避讳,你倒大剌剌说了,没个高门媳妇该有的谨言慎行样儿。”
卢氏撇嘴道:“是大嫂非逼我说,我见她想听,才说的。”
李氏道:“你这淫妇,先说你猜着了,语气板板正正,把我们全骗过,却是狗嘴吐不出象牙,鸡窝里飞不出凤凰。”
卢氏立刻道:“可听好了,大嫂说这儿是妓窝哩。”
李氏察觉失言,脸儿腾得红如抹布,朝老太太道:“母亲最知我,我没这心思,只是嘴笨罢了。”
老太太道:“晓得自己嘴笨,就少说两句,不开口没人当你哑巴。萧贵你退下罢。”
雪鸾玉翠等几,听得萧贵出来,皆做鸟兽散,福安候在院门外,须臾萧贵出来,福安上前,一把搂住他的脖颈,笑嘻嘻道:“你随我走,老爷寻你。”
萧贵推开他道:“走就走,你动手动脚做甚。”
福安偏要搂他,嘲道:“窑役要不搂你,你能逃得出砖厂?他搂你可以,我怎就不行。”
萧贵奋力挣脱,一路疾走,一路大骂,福安只笑,不紧不慢跟在后面。
第101章 风前
接上话。萧贵走进书房,瞧着无人,晓得被戏耍了,转身指福安骂道:“你个贼奴才,假传老爷的话,骗我到此,想要做甚。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,我定告知老爷,打你板子。”
福安往火盆前一坐,烤手道:“随你去告,且看老爷信你,还是信我?”
萧贵道:“今儿老爷可说了,命我明日跟前听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