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世界(171)
小眉领命。她入房,脱掉衣裳,对镜察看伤势。小眉捧水盆进来,骇得铜盆差点掉了,两行眼泪流下,嚷嚷道:“哪个杀千刀的,把奶奶打成这样?我去跟他拼了,我现要去问萧乾,就这样保护奶奶地?他怎么不去死?”
林婵原来痛得龇牙咧嘴,忍不得笑了:“你怎跟冲天炮似的,一点就炸。不关萧乾的事儿,莫错怪他。”
小眉跺脚哭道:“奶奶还有心情玩笑,这样深的伤痕,还不止一条,何时受过这罪哩。”
林婵趴倒床上,让她清理伤口,说道:“乔云云满背的旧痕新伤,她说不痛,我这又算甚么。”
小眉道:“她怎好与奶奶比哩,一个娼妇。”
林婵沉脸道:“怎地了?你看不起她?她原是官家小姐,蒙冤堕入风尘,遭了许多罪,她哪是不痛,是知道说了,也会被你这样的嘲讽。”
小眉惭道:“我错了。奶奶,我同情她。”
林婵道:“你以为她希得你同情,呸,她最不需要这个。”心底一阵烦躁,赶小眉走。
小眉见她真个动怒了,不敢求饶,端了水盆退下。
再说福安,拎了鸡包翅回府,先往老太太房去,敲了半天门,来开的丫环竟是雪鸾,眼眶红红问:“你来做甚么?”
福安道:“我给老太太送鸡包翅来,你怎在这?”
雪鸾接过道:“我在这有甚稀奇,随大夫人来的,她和老太太正说话哩。”
福安笑问:“那你哭甚么?舍不得出府配小子去?”
雪鸾骂道:“你们这些个小厮,主子没个正行,你们也跟了走邪路,哪怕稍微等样些,谁甘愿和主子有首尾。”
福安问:“惠春怎么了?”
雪鸾道:“干你何事?滚!”把门阖上了。
福安回到书房,萧逸与萧勤在廊下下棋,见他来问:“鸡包翅哩?”
福安道:“送老太太房了。”
萧勤笑道:“也不晓多买点,晚间我们自在吃酒。”
福安道:“我钱没带够,老爷寻过我没?”
萧逸道:“老爷酒吃醉了,在书房睡到现在还没醒。”
福安问:“惠春见着没?”
萧逸摇头,萧勤道:“见她作甚?”
福安道:“好像受委屈了。”
萧勤道:“我倒听说一桩事儿。”
萧逸问何事。萧勤道:“新进门的少奶奶,脾气大,和旻少爷三天大吵,两天小吵,没个消停。”
福安问:“吵甚么,她又不疯。”
萧勤道:“首辅家的大小姐,要得是众星捧月。旻少爷那性子,是捧人的人?欢喜的没得说,不欢喜,随手就摔,管你是谁。”福安和萧逸听后笑了。
萧勤压低声说:“我听萧书说,有一晚儿,旻少爷做梦,直叫九奶奶的小名。气得少奶奶端起一盆凉水,浇了他满脸。”
福安啧舌道:“性子这么烈?”
萧勤叹气道:“怪谁哩,想想旻少爷也怪可怜的,被全府上下一齐算计,失了心爱之人,气到吐血晕倒。这事儿落我头上,我要砍人。”
福安道:“你少在这马后炮,那会儿也没见你偷风报信去。”
萧勤道:“我若偷风报信去,被砍的就是我了。”三人皆笑。
忽听哐啷一声,大门踹开,离得远瞧不清楚,萧逸拔嗓叱问:“是何人大胆硬闯?打扰老爷歇息,不怕吃板子。”
郭铭抬袖擦拭额上热汗,喘吁吁道:“是我。老爷可在?”
福安近前作揖问:“老爷吃酒吃醉了,正歇息哩,郭先生有事?”
郭铭急问:“今日老爷可是去过魏公公府吃席?”
福安应道:“正是,昏时我们跟轿去的,待足一个时辰就回了。郭先生问这做甚?”
郭铭道:“你莫再问,快去通传,我有大事要禀,耽搁不得。”
福安让他稍等,掀帘进房,萧肃康已被闹醒,坐起披衣,皱眉问:“谁在院里吵吵?让人不得安生。”
福安递茶道:“郭先生来求见,说有大事要禀,瞧他汗流浃背,慌慌张张的,应不是虚言。”
萧肃康吃口茶,命领他进来。
第138章 众像2
接上话。福安撩帘,郭铭进到房内,先是作揖,萧肃康请他坐,且问:“何事令郭先生慌急火燎来禀告?”
郭铭擦汗道:“魏公公府着火了,晚间风大,火烧得旺,官府带兵役到时,已呈摧枯拉朽之势,难再挽救。不多时刑部和锦衣卫的人也到了。”
萧肃康神情丕变,问道:“魏公公可安好?”
郭铭道:“未见到人,恐是凶多吉少。”
萧肃康高喊福安,福安入房问:“老爷有何吩咐?”
萧肃康急道:“你往九房院子,问那位奶奶可在,快去快回。”
福安应诺,转身大步往外走,穿庭过院,到林婵院门首,拍铜钹叫道:“可有人在?”
只见小眉开了门,问道:“这样晚了,哥来做甚?”
福安道:“我来和奶奶说几话就走。”
小眉迎他进门,再去通传,须臾出来,朝他点头。福安入房,林婵坐桌前,欣慰道:“还能见到你,我高悬的心,总算有了归处。”
福安跪地,磕下头去拜了三拜,说道:“奶奶以身入局,只为圆我复仇夙愿,此生甘效犬马之劳。”
林婵道:“非我一人之功,乔云云受伤最重。你也勿需愧疚,同为天涯沦落人,皆是我们心甘情愿的。”又问:“魏公公死在府中,该如何收场?”
福安道:“魏公公的随从魏贤,与我相熟,早不惯他残害女人的恶行,让我逃走,他想法子拾掇残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