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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明世界(19)

作者: 大姑娘 阅读记录

萧云彰回道:“雇了船往南方去,二十日起身。”

萧肃康道:“婚事办成再走。”

萧云彰不置可否,两人又聊了些旁的,直到门客郭铭来见,他方起身,由薛京送出房,仍坐轿去了。

再表福安,他自顶替萧贵,到萧肃康处听差,未得重用,单干些洒水扫地、搬桌挪椅、添火烧炭,跑腿送信的粗使活计,也是巧合,被他发现明间与书房有道隔隙,每每萧肃康在时,他佯装干活,躲在那听壁角,未曾被发现。

萧云彰走后,萧肃康与郭铭吃酒下棋,酣战至夜深,才相扶出了书房,各自散去,薛京也随之离开。

福安原是困了,揉揉眼儿,进书房整理,见有两盘吃食未怎动过,装进食盒,拎起半坛金华酒,一路回宿房,只有萧乾坐在灯下补袍子。他拿出一盘酱肉,一盘切成五瓣的咸鸭蛋,寻了个裂口盏儿,倒了酒,和萧乾你一口我一口吃了,萧乾低声道:“我告诉你一桩事儿,听过嚼烂,化在肚里,不许声张出去。”

福安笑说:“你见我何时多嘴过。”

萧乾附耳道:“那位住客院的林小姐,遭毁婚哩,当家人给她三条路选,一条给够银子家去,一条给旻哥儿做偏房,一条改嫁九爷。”

福安大惊问:“听何人讲的。”

萧乾道:“萧贵。”

福安再问:“他又听何人讲的?”

萧乾道:“我哪知!他在大爷房中伺候数年,总归有一两个眼线。”

福安吃口酒,道:“得志猫儿雄过虎,落毛凤凰不如鸡,时也命也,也无可奈何。”

萧乾问:“你说林小姐怎么选?”

福安想想道:“拿银子家去,势必不应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哪还有回头路。”

萧乾道:“另有两条路。”福安道:“嫁九爷,也不成行。九爷经商,身位低等,连妓儿要嫁也掂量再三,何况官家小姐,日后怎么在京城待,沦人笑柄。”

萧乾不解问:“老太太出身勋贵世家,湘蓉奶奶是她外甥女,怎肯下嫁给九爷?”

福安笑道:“亏你还是九爷长随,怎这也绕不过弯来。这萧府唯有大爷二爷为官,二爷是个外官,几年见不着的,四爷五爷七爷一身纨绔习气,吃喝嫖赌,只出不进,后院女眷,仆从,上下百十口,仅靠大爷那点俸禄,哪撑得起这一大家子。眼瞅着府里日渐没落,而九爷商行铺面愈发兴旺,最不缺的就是雪花银。老太太多精明的一个人,把湘蓉奶奶嫁给九爷,亲上加亲,成了一家人,白用你的银子,便有了说处。这叫什么,这叫权钱结合,萧府得益。可惜湘蓉奶奶不长寿,没两年就死了。”

萧乾道:“那林小姐仅余一条路了,给旻哥儿做偏房。”

福安吃口酒道:“我看林小姐的性格儿,不似肯委屈求全的,就算她肯,日后正房夫人嫁进来,若是个暴虐善妒乔张致的,有得苦受。你见这府里哪个姨娘,仰人鼻息,拾人牙慧,活得痛快的?”

萧乾说:“可怎生是好!”

福安笑道:“又不让你选,你挠个甚么头!”

萧乾道:“昏时抬轿经过园子,我见林小姐在那痛哭哩,实在可怜!”

福安问:“爷怎么说?”

萧乾道:“爷说莫管闲事!”

福安酒吃得半醉,倚床倒头睡下,萧乾又吃一盏,阖了眼,迷迷糊糊的,萧贵从外头进来,赌钱赌输了,气闷腹饿,把剩下的酒菜,风卷残云,吃个精光。

人生南北多歧路,君向潇湘我向秦。林婵立在踩春桥上,看那河水如玉带,怔怔发呆,不晓过去多久,才走回客院,快至门口,迎上出来寻她的刘妈、小眉,还未曾开口,一顶轿子嘎吱嘎吱,从身畔过去了,随轿的萧乾,忙朝她作揖,林婵微俯身还礼。

进房后,刘妈打开厨役送来的食盒,一日比一日寒酸,只有三碗素面,一笼白糖枣馅蒸糕。

林婵心如明镜,这是李氏在逼她呢。面吃半碗,忽听院里有人唤道:“林小姐在房里嘛?”小眉去看,认出是惠春,便回了林婵,林婵让领进来,惠春请安,送来一碗烧鸡,笑道:“我今儿正巧在厨房里,小姐日后想吃什么,尽管同我说,我妈妈在那当差,行得当便。”

林婵笑着称谢,请她坐了吃茶。

惠春笑道:“不吃茶了,我赶紧要走。”

刘妈说:“怎急吼吼地?”

惠春道:“你们不知,我那院里,死了个大丫头,夫人要选人顶上去,行动总要上进些,不好似从前混水摸鱼了。”

刘妈问:“死的哪位?”

惠春吞吐道:“不好说!”

林婵笑道:“难为你。”又道:“我想拜托你一桩事儿,实在走投无路。”

惠春说:“小姐但说无妨。”

林婵道:“能否给旻少爷递个信儿,关于结亲的事,我有一句话,想当面问问他。”

惠春听了道:“我与旻少爷的长随萧书熟识,托他传个话应不难,小姐且等我的信儿。”

林婵让刘妈赏她数文钱,惠春称谢,收进袖里,又讲了会话,告辞离去。

自打惠春走后,林婵每日里长等短等,眼见五日过了,毫无音息,愈发心绪不宁。

且说这日晚间,掌灯后,窗外变了天,劲风捲檐瓦,墙隙鸣飕飕,雨势渐大,夜色朦胧。

刘妈、小眉陪林婵灯下做针指,忽说:“我似听见有拍门声儿。”

林婵精神一振,忙道:“你快去看看,可是惠春来了?”

刘妈不敢耽搁,起身急步往外走,连伞也未撑,林婵踱步等待,心突突直往嗓子眼蹦,不肖半刻,刘妈半身湿透进来,林婵脱口问:“惠春怎地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