椒殿深锁薄情种(55)+番外
她知道是谁,却不想理会,翻身面壁。
身后有熟悉的气息靠过来,“泊容?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李盈和衣上榻,“什么都依你,你还同我置气?”
“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假孕的真相?”
“何出此言?”
“陛下今日维护楚氏之意,谁都能看出来。一桩再简单清楚不过的案子,倒成了糊涂官司。”
“我不是处置她了吗?”
她转过脸,“陛下对杨后的狠辣若有一分用在楚氏的身上,她现在已经在掖庭了。”
“楚氏只是投药,并未害人,杨氏可是要致你于死地。”
“陛下何必虚与委蛇?”她坐了起来,“楚氏一箭三雕,一可以让我因假孕失去圣心。二引杨后出手,她知道杨后最在乎后位和永王。三来,只要我和杨后倒下,永王便再无立储的可能,楚氏在后宫最尊,即使无孕,日后大可抱养汝王或其他低位妃嫔之子。其用心最为险恶,陛下却说她并未害人?”
李盈低笑,“没想到泊容也深谙后宫生存之道。”
赵濯灵嘲道:“后宫前朝,千丝万缕,多有类似。陛下之所以铁了心废后,不就是冲着杨公吗?”
他暗惊,笑意冷了几分,“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“虽然我不知道陛下为何视一向低调行事的杨公如眼中钉,但废后之心恐怕由来已久,否则怎么会迟迟不立永王为储呢,他本就是昌王府世子,立为储君理所当然。楚氏对付我的招数,竟给了陛下顺水推舟的机会,陛下谢她还来不及呢,不忍重处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“你是在吃味吗?”李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。
赵濯灵无语,“陛下想多了,我只是有感于人心诡谲。易位而处,我或许会和陛下做出同样的决定,楚氏娇媚,一片痴心,服侍陛下数载,陛下若全然不顾她的生死,我反而觉得心寒。但她若是重臣之女,恐怕今日还不如杨后的结局。”
“继续说。”
“没了。”
李盈退回去站在床前,投下长长的影子,“说完了就早些睡吧,我回紫宸殿了。”
“陛下。”
他听到背后的呼唤,脚下一滞。
“为君如执棋,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吗?”
——
紫宸殿里烛光闪烁。
李盈看不进文书,庄衡绕到身后给他按摩。
“今日之事,满儿怎么说的?”
庄衡略一思索,“她也不解,猜测贵妃早就怀疑楚才人和宫婢投药,便设了厌胜之局引她们现身。”
“你说,她是怎么怀疑到她们身上的?”
——
满儿点了灯,扶赵濯灵坐起来。
“贵妃是不是饿了?奴端份果酪来吧?”
“不用,去西侧殿吧。”
“是。”
满儿在前侧提灯引路,劝道:“贵妃,恕奴婢多嘴,圣人对您的宠爱,楚才人当年也比不上,夫妇之间,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,再热的心,几番冷水浇下来,也会冷了。”
赵濯灵叹息,“满儿,我知道你是好心,但我不在乎那些。”
“那您为什么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,执意揭开楚才人的诡计呢?”
“为了真相。”
“真相?”满儿推开门。
赵濯灵跨进西侧殿,“我喜欢明明白白。”
“奴想不通,您是怎么发现的?”
“废后的风声一出来,楚氏就来试探挑拨。此计一出,她获利最厚,不是她是谁?”
“那朱儿呢?”
“我第一次见楚氏,秋儿就在她身后的宫娥之中,朱儿那日因打落碗碟罚跪,让我想起那小宫女的脸与其颇为相似。况且,朱儿也确有机会投药。”
“您心慈,不计前嫌,放她们姐妹出宫,惹多少宫女眼红呢。”
“怎么,你也想出宫?”
满儿和赵濯灵熟了后,胆子也大了起来,什么都敢说:“奴原本是有此心,现在跟着您,哪儿也不想去。”
赵濯灵笑,“若有机会,还是出宫为好。”
——
她熬了个通宵,搁笔后回东侧殿补觉。这一睡就是一天,天色曛黄时才转醒。
穿衣盥面后,她走到食案前,兀自嘲道:“宰予昼寝,子曰:‘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杇也。’”
婢女宦官不识字,也知道她在自言自语,便不搭话。
“自比朽木粪土,泊容未免太谦虚。”李盈不知何时进了门。
众人行礼。
二人分坐食案两侧,赵濯灵客气道:“不知陛下要来,没有准备酒菜。”
“无妨,我尚无食欲,你自便。”
赵濯灵喝了盏酒,夹起一块羊肉。
李盈忽然问:“你的玉牌呢?”
她抬起头,看对方正盯着她光秃秃的脖颈。
赵濯灵未答,而是起身进内室,他跟在后面。
她从妆台上找到项链,转身递过去,“陛下,玉牌乃世宗皇帝所赐,珍贵无比,妾请陛下收回。”
李巽脸色不豫,“既知珍贵,妥善佩戴便是。”
她摆首,“妾福缘浅薄,无法消受此等贵物,请陛下收回。”
“你又在别扭什么?”
她跪下,捧玉牌过头顶,“陛下,妾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何事?”听她谦辞一套一套,他觉出不妙。
“妾自请出宫修行,望陛下允准。”
李盈脑中嗡嗡响,“你无过无非,出宫修行做什么?”
“妾自感厌世,一心慕道。”
他失笑,嘲讽道:“泊容,你我相识数载,你绝非厌世之人,曾经还劝我把握今世,用这种借口搪塞我,不觉得可笑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