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……
——“你刚才说的,规律级法器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——“那是必须具有仙格之后才能操纵的法器,和规律绑定,但说天命瞳是法器,其实不如说是规律通过你的眼睛具象化了,你之所以可以修炼得这么迅速,便是因为天道选中了你。”看不到的人似乎转向了他:“你天生仙格,是规律之子。”
“你的天命瞳理应可以勘破一切。”那道声音语气平静:“随着你的……”
那日听不到的声音,清清楚楚地响彻在他的脑海:“随着你的位格越来越高,你的天命瞳不止能够看穿过去与未来,你还可以在一念之间挑动天命长河,拨动天命支流,甚至交替调换,你的最高位格,也许会是司命天神……”
“如果你发现你的天命瞳无法使用,那一定是另外有人动用了另一条规律,隐匿了你的权柄。”
颜惊玉神色始终镇定,可他的头皮却在阵阵发麻,一股无名之怒牵动了他的眼眶,牵动了他的鼻腔,他无声地抖了一下,在文人英担忧的视线之中,重重坐在榻上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
难怪,自己的天命瞳什么都看不到,难怪,自己明明用天命术占卜,明明得出了父亲会踏仙成功的结论,可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。
——“天命瞳非普通法宝,可你却滥用它已久,你当年是不是经常听到,有人告诉你,不要总是窥视天命,早晚有一天会得到天惩。”
——“我是天道派来惩罚你之人,你肆意窥探天命,自己早已被天命盯上,你满门与其说是被我所杀,不如说是你自己自作自受!”
——“你满门被灭,皆是天惩!!!”
左丘翰和阮清婉的声音同时响在耳边,颜惊玉慢慢抚了抚自己的衣摆,抬步走了出去。
他的脚步踏过了颜府的每一寸土地,自天命长河之中看着昔日故人的欢声笑语,漫长的时间在此刻的空间上层叠,他们刚才还在院子里笑着,下一刻便在院子的另外一处被一剑封喉。
颜惊玉不断地动用着天命瞳,身影频繁地出现在每一处。
他的父亲,母亲,还有所有的师兄师姐,那些外门弟子,本该活着……
这一百多年来,自己被‘天惩’这两个字裹挟,他一直以为,真的是‘天惩’……他尽管不明白,可想到天道规律,运转自然,也许自己便是这自然中的一环。
可原来,还是人在做怪。
他来到了父亲的院落,想起了父亲踏仙之前,两人共同坐在院子里饮酒的那一晚,他看着自己和父亲谈笑风生,构想着父亲踏仙之后的未来,忽然看到自己偏头朝某处看了一眼……
颜惊玉迅速追逐着自己的视线朝那边看去。
他自然记得那一晚,其实不止是那一晚,他记得,有一段时间,自己所在的空间附近似乎不断有什么东西在撞击,隔一段时间,便撞一次,他不明白那是什么,但因为间隔有时会好几天,有时会在半夜,故而没有放在心上。
可现在,他分明看到了空气发出了猛烈的震动,他听到了神劫奔腾的怒吼。
时间在他的天命瞳中再次层叠,这一次,他听到了一次又一次循环的撞击声,每一次都伴随着雷声。
“别让你爹踏仙——”
颜惊玉瞳孔收缩,他猛地移动身形,追着那道撞击的声音,开始迅速地辗转在颜府各处。
他看到了夜色之中沉眠的自己,那个声音说:“颜祈——!”
他看到了和秦仲游喝酒的自己,那个人说:“颜祈——!”
他看到了正在与母亲一同仰望天际,幻想着父亲踏仙归来的自己,那个人说:“颜祈——”
他看到了父亲踏仙失败,跪在灵堂之中,失魂落魄的自己,那个声音还在说:“颜祈……”
他看到那最难忘的一夜,他与一人交手,一瞬间摘下了对方脸上的面具,他看清了那一张脸,迅速反应过来:“你不是廖忱——!”
他的身边,还有一道撞击的声音。
颜惊玉浑身微微抖了起来,他呼吸急促,再次追着那个撞击的声音在颜府之中四处闪现。
廖忱,是廖忱。魔尊首徒是廖忱,被自己挑衅的人是廖忱,掀翻了自己桌子追着自己打的人是廖忱,不管不顾给他魔气让他可以亲手报仇的人是廖忱,把他带去魔界四处寻找灵药救他的人是廖忱,囚禁百万修士给他传话的人是廖忱,把齐慕方引荐给他当徒弟的是廖忱,废了明泽林的是廖忱,把世界搞得一团糟的人是廖忱……
文人英扒着他的肩膀,看着他慌乱而急切的表情,轻声道:“小阿玉……”
颜惊玉的身影停在了一处悬崖旁边。
他怔怔地望着一百多年前,重伤濒危的自己,还有站在自己面前,戴着面具的阮清婉。
撞击的声音猛地在身前停了下来,他又一次听到了那道声音,却不仅仅只是急切,还有生生咬碎牙齿一般的恨意:“阮清婉……阮清婉——!!!”
“噗——!”
颜惊玉的目光看向空中,他依旧无法意识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他怔怔地站在那里,直到那撞击的地方忽然发出了一道裂缝,这道裂缝之后,传来轰隆隆的雷声。
伴随着阵阵层叠的、仿佛自高空之中传来的声音。
“他妖化了……”
“畜生不就是这样?”
“凤族可是最难杀的!”
“砰,砰,砰——”
“哗啦——”
龟裂的地方,应声而碎。
颜惊玉睁大眼睛,看着那里面缓缓爬出来的,虚幻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