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九带着点新奇,念诵了这个名字几遍,而后哼了一声,嘴角翘起来一点:“你这个人还算可以。”
“真是受宠若惊,诚惶诚恐!”
裴熙春大奇:“怎么忽然就得了九九小娘子的青眼?”
九九背着手,煞有介事地说:“你知道我叫九九,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,我们聊天,说话,只能算是萍水相逢。”
“我不问,你就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,还算是有点诚意嘛!”
裴熙春听得心头一动,正待开口,九九却已经停下了脚步。
他略一怔楞,忽的会意过来,抬头去看,对面庑殿顶上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,短暂地闪耀了他的眼睛。
弘文馆,到了。
九九跟他道别:“我走啦,裴熙春,我们有缘再见!”
裴熙春问她:“需要我跟你一起吗?”
九九想了想,摇摇头,独自登上了台阶。
走出去几步远,她又回过头来,轻轻说:“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。”
裴熙春望着她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九九往前走了几步,再三按捺,还是没能忍住。
她回过头来,两颊红晕,雀跃不已地看着他:“我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,是不是显得很聪明?!”
裴熙春:“……”
裴熙春轻咳一声,而后很郑重地说:“聪明极了!”
九九因而开心起来,再度朝他摆摆手道别,而后便像只快活的八哥儿似的,蹦蹦跳跳地登上台阶,往新的目的地去了。
第9章
九九到了弘文馆门前,便被门房拦下了。
门房看她容貌秀丽非凡,衣着亦是不俗,虽然身后并无仆从,但也不敢放肆。
遂客气地问她:“这位小娘子是学生还是来客,至此有何贵干?”
九九就把来意说与他听:“我叫九九,我来这儿找万府的道惠,这位老丈,可以帮我找她出来吗?”
门房倒真的知道“万府的道惠”是谁。
一来“万”这个姓氏本也不算多见,二来,那可是中书令府上的小娘子啊,他在这儿当值,岂能不记在心里?
门房应了声,又问:“尊驾是?”
九九便如实道:“我叫九九,万相公是我哥哥。”
门房下意识道:“那就是万小娘子的姑姑了。”
转念再一想,忽的又觉不对——弘文馆里走动的都是显贵子女,消息灵通,他是知道万相公有个心智失常的妹妹的。
难道是面前这一位?
只是观其言行举止,挺正常的啊。
门房心里边犯了嘀咕,倒是无谓把话说出来得罪贵人,当下客气一笑,知会其余几个门房一声,领着九九往弘文馆内去寻今日值守的直学士。
到了地方,他请九九在偏厅暂待片刻,自己往里头去回话。
不多时,又来请她:“学士请小娘子过去说话。”
九九便进去了。
里边坐着的是个中年女子,绿色官服,脸颊清瘦,语气倒很和气,请她落座之后,让侍从看茶,又问九九:“娘子如何称呼?”
“我叫九九。”
九九又问她:“姐姐怎么称呼?”
那女子因这句“姐姐”而笑了一下,告诉她:“在下荣学海,忝居弘文馆直学士。九九娘子来此寻侄女道惠,可是万家出了什么变动?”
九九便把自己的来意详细地说了。
荣学士愕然当场。
她看着九九,九九也看着她。
因为对方沉寂了太久,九九还很奇怪呢:“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,荣学士?”
“你……”
荣学士顿了顿,忽的问她:“敢问九九娘子贵姓?”
九九想了想,说:“虽然万相公是我的哥哥,但是我并不姓万——我好像姓樊。”
荣学士这才意会到她是谁,因而又是一阵缄默。
好一会儿过去,她瞟了一眼,看四下里无人,才悄悄问了句:“相公和夫人待你好吗?”
待我好吗?
九九仔细地想了想,脑子里却空空的,只记得不久之前嫂嫂让人给自己送鸡汤喝。
她就说:“我记不太清楚了。昨天还是前天来着?嫂嫂让人给我送鸡汤——鸡汤很好喝!”
荣学士微微点头,再上下打量她几眼,问:“九九娘子是怎么来的?”
九九就说:“我自己走过来的呀!”
荣学士思忖了几瞬,轻声跟她商量:“这件事情,我已经知道了,我会跟万道惠谈的,九九娘子一个人出来,想必万府那边也该急了,我找个人送你回去,好不好?”
九九并没有意会到荣学士的好意。
她下意识说:“这是我跟道惠之间的事情呀,为什么要让学士跟道惠谈呢……”
荣学士见她虽然稍显稚嫩,但是说话却有些条理,想了想,便将事情掰碎了跟她讲:“九九娘子,你如今寄居相府,如若相公与夫人待你亲善,是不好贸然把这件事情闹大的。并不是我不想替你主持公道,只是总得为你的以后考虑的。”
她循循善诱道:“且如今只是你的一面之词,并不能单方面的就认定万道惠做错了,万一是你记错了呢?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,好与不好,以后总也有个缓冲……”
九九听得有些懵懂,但也觉得荣学士是为自己好。
只是思来想去,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,才迟疑着道:“学士的意思是,要是把事情闹大了,叫哥哥和嫂嫂知道,他们会不高兴,会生我的气的。”
荣学士微微点头:“不错。”
九九闷了好一会儿,忽的说:“可是他们的女儿欺负人,不讲道理,他们不是应该羞愧的吗,有什么理由对我生气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