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三姐应了,很快混了个脸熟。
有天往正院万夫人那儿送东西,万夫人的陪房曲妈妈瞧见她,都觉得有点熟,就是喊不出名字来:“你是那个,那个……”
羊三姐赶紧福身行礼,笑盈盈道:“回妈妈的话,我是前头东院的慧娘,先前帮着值夜来着。”
曲妈妈了然地叫了她一声:“难怪呢。”
又板着脸吩咐她:“近来夫人心情不好,做事儿的时候都给我夹着尾巴,出了纰漏,当心你的小命!”
羊三姐目光不露痕迹地望了一眼曲妈妈身后巍峨富丽的正房,笑着应了声:“是。”
她走了,曲妈妈又叹口气,叫小丫鬟:“再去库里拿套茶具来……”
自家大公子的婚事没成,雷家小娘子还上门打脸,这事儿闹得极大,夫人正恼火呢!
万夫人恼火与否,羊三姐并不在意,她只是一门心思地在等待那个属于自己的良机。
终于终于,叫她等到了英国公太夫人的寿辰。
万家人几乎是倾巢出动,等回来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前院这边又吩咐着要喝醒酒汤。
羊三姐很自然地往西院厨房里的帮忙,悄悄地往送到大公子房里的醒酒汤里边加了点能叫人安睡的药粉,又眼瞧着侍从端着离开。
她悄悄地与木棉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几分决绝。
东前院与西前院之间是不设锁的,羊三姐提着灯笼,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。
因她神色坦然,值夜的人也相熟,见了也不奇怪,还以为是受了哪个的托付来顶班。
等进到里头,羊三姐悄悄地熄灭了灯笼,点一支安魂香,探进房里,等待数息之后,悄无声息地翻窗潜了进去。
……
这边的事情了结,羊三姐关上窗,点上灯笼,原路返回。
木棉在外边等她,手里边提着一罐羊汤,两人结伴,叫开了通往正房的门。
理由是编造的:“相公叫我过去给那边儿传个话。”
府里的规矩,跨院行走,至少要有两人——这才是她们俩必须结伴同行的原因。
木棉是相公书房里的人,也是万夫人在前院的耳目,负责探听那边儿的消息,这会儿过来,无人起疑。
夜色寂静,两人共用一盏灯笼,照亮了前边那条稍显昏暗的小径,也照破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万夫人住的正房,守的人更多。
木棉镇定自若,先去喊了值夜的管事婆子来说话,支走了这个领头的。
又把篮子放下,唤了其余人来喝汤:“天太冷了,喝点热乎的,暖暖身子。”
羊三姐趁着防守松动,悄悄地潜入了正房。
纪氏夫人此时已经睡下,只是大抵是因为白日里烦心事太多,这时睡得并不安宁。
一阵风吹过来,掀动了床前的帐子。
她似乎有所感应,困意朦胧地睁开眼睛,忽的惊觉床前有人!
纪氏夫人险些惊叫出声,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她意识到——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!
为什么?
怎么回事?!
寒意像是一条冰冷的蛇,蜿蜒着爬进了她的被窝。
恐惧来袭!
床前站着一个人。
一个女人。
她脸孔苍白,仿佛是从井里爬出来的。
羊三姐脸上带笑,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她拔出自己的匕首,细而长,闪烁着锋锐的冷光。
隐约带着一点血色。
纪氏夫人满面悚然,面无人色。
羊三姐微微一笑,慢慢的,语气很柔和地说:“夫人,你别怕呀。”
第81章
木棉在外边等了约莫半刻钟功夫, 就见羊三姐从里头出来了。
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,视线上下飞速地扫了一遍,确定对方无碍之后, 暂且放下心来。
那值夜婆子还推让了一句:“慧娘,且来吃碗羊汤, 还是热的!”
羊三姐笑着谢了她, 却婉拒了。
木棉将食篮搁下:“明早吃饭的时候送到厨房就成,现在天冷,又落了锁, 刚好省一趟腿。”
几个喝汤的人谢过了她。
木棉与羊三姐不露痕迹地对视一眼,笑着同她们辞别。
如是二人又同先前结伴而来一般,再度结伴而去。
羊三姐打着灯笼, 木棉与她同行, 万家这寂寥凄冷的黑夜,被她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。
她们前脚出去,后头正院这边守门的人就落了锁。
又到通往前院的那扇门去。
守门的人一边开锁,一边打着哈欠:“姑娘的事儿办完了?”
木棉微微一笑:“办完了。”
顺手给了一小把铜钱过去:“拿着吃酒。”
几个人一叠声地谢了她。
如是到了前院,两人一起往木棉房里去披了要出门的厚衣裳,拎着事先打包好在食篮里的细软之物, 大大方方地出门了。
她们要逃, 但不能畏畏缩缩地逃, 越是这个时候, 就越要沉得住气。
木棉与羊三姐一人提着一只食篮, 往前院去叫人套马:“到林侍郎家中去。”
林侍郎的夫人,是纪氏夫人的表姐妹,先前一向走得亲近。
车把式不疑有假,看她们是出门的妆扮, 手里边还提着两只食篮,更不曾多想,麻利地套了车,便要载着她们就此离去。
这时候正巧从后边边客院里拐出来一个中年人,视线随意地在她们二人身上一扫,忽的在羊三姐身上定住了。
这妇人行走时步履沉沉,却颇规整,不像是寻常妇人,倒像是习过武之后,又刻意做出寻常人的姿态……
他心生狐疑,抬声叫了句:“站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