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少的她太过天真,居然说要带师姐回去山上。
师姐欣然同意。
然后因为吹了寒风险些死了。
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师尊发怒,有一瞬间,她觉得对方想要当场打死她。
可是没有,他只说了句“她跟你不同的”,便匆匆去寻医师。
之后便成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严苛,寡言但会关心她安危的师尊。
之前的她太过天真。
不知道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,不止会关心安危和修炼进度。
但也没有太过天真,看出来了林芜的蓄意陷害。
林芜欲置她于众叛亲离之境,那些人也心甘情愿地为林芜做任何事,包括伤害她这个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同门。
而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,不仅没有换来任何认可,还加速了受难之日的到来。
嫉妒与恨意在心中交织,壮大,催促着她前行。
山谷小屋的门被推开。
枯坐在床上的林芜迅速收敛起烦闷阴郁的表情,如以往那样,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:“我还以为师妹再也不会走那条小道了。”
方青黛没有像往常那样被简单地激怒,也露出一个笑容:“为了在这个时候见你一面,受这点委屈是值得的。”
林芜的声音很轻,仿若呢喃:“看来师尊确实把你伤得不轻,你想做什么?”
“师尊为师姐寻了这么多年的药,师妹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,所以今日特地为你带了一支好药来。”
“这段时日,你的长进也不少啊。”林芜往后靠了靠,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是大夫不让我乱吃别的药,师妹请回吧。”
她的语气很平静,听不出一丝恐惧。
眼神甚至有些玩味,似乎是想看方青黛有没有勇气逼她喝药。
方青黛前进的脚步一顿,恶声恶气地说:“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废人,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?”
话是这么说,她心里还是犯怵。
她在巅峰期也不过是金丹,林芜从前可是跟掌门一样有化神修为。
即便不能动用灵力,神识也大为受损,也说不准还有什么后手。
林芜目光越发幽深:“你可以来试试。”
“去试试。”
一道声音浮现在方青黛的心头。
她顿时放下心来,从储物袋里掏出魔法药剂,一步一步地朝着林芜走过去。
她越靠近,林芜脸上的笑意越深。
屋内光芒大盛,重重阵法开启,如天罗地网一般将方青黛笼罩。
“你不该回来的,师妹。”
方青黛脚步未停,对压过来的阵法攻击视若无睹。
“师姐在想什么?以为自己能抓住我,从我身上获取灵根?这可是师尊都没能做到事情。”
林芜脸上的笑容寸寸开裂,眼眸深处有恐惧浮现。
“你该不会以为,师尊没能做到,是因为他不忍心吧?”方青黛压下心里的苦涩,笑不达眼底,“看来,你对自己也不是面
上那般自信。”
“……”
林芜欲要弄出点动静,让谷外的人赶来,就被方青黛钳制住了动作。
苦涩至极的药液被强行灌进嘴里,令她作呕却不能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“别怕,我的心没有师姐狠,这药并非毒药。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,解答我这么多年来的疑惑。”
方青黛松开林芜,厌恶地擦着手。
林芜虚弱地靠在床边,又恢复镇定:“你问吧,只是真相未必会是你想听的。”
方青黛有许多话想问,可到了嘴边,竟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:“是你告诉师尊我倾慕他,对吗?”
“不是啊。”
林芜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就是结束,但没想到自己竟难以控制地往下说起来:“我只是告诉了孟师弟,他告诉了掌门和其他师弟师妹,这么多人知道了,总有人会忍不住去告诉师尊的。”
深吸两口气,仍旧压不下恨意,方青黛哑着声音问:“你怕师尊也对我动情,所以一直陷害我,孤立我,让师尊厌恶我,对吗?”
“哈?”林芜挑起眉头,“你未免太过自信了,居然会觉得自己能让师尊动情。”
“我针对你的那些事情,只是担心师尊心软而已。毕竟他向来是个正直的人,唯独在我的事情上违背了道德,万一他突然觉得养着你挖取灵根不好,真的将你当做弟子了怎么办?”
方青黛忍不住反驳:“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对我动情?”
“当然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了。”
林芜突然露出极具嘲讽的表情,连笑了好几声才说:“其实他也不是傻子,有些事情他不是看不出来,光凭我做的那几件事其实不至于让他对你如此厌恶和冷漠。”
“真正的原因,是因为他自己也生出了师徒不伦的龌龊心思,他内心有多煎熬,就对同样有这种心思的你有多厌恶。”
“啊,他或许也很享受,觉得我做那些事情是在跟你争风吃醋。”
“我们谪仙一样的师尊,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,俗念深重的男人。”
林芜的这一段话给方青黛和在暗处偷听的霍灵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。
特别是方青黛。
她有些破防地倒退了好几步,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,捂着耳朵异常崩溃地说:“不,这不可能,你肯定是在骗我。”
“药不是你亲自灌给我的吗?”
说出了内心压抑许久的想法,林芜感到一种变态的快感在心中弥漫。
以她的性格和打算,这些话是不会说出口的。
可真的说出来,她感到轻松许多,仿佛连痛苦也转移到别人身上了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