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知道这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个想取父而代之的青年后,她就没法忍受这孩子亲昵抚摸她身上任何一寸的动作了。
不,曲千蔻,那只是个梦!那只是个梦啊!
刘冀是你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,你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个性有多乖多好多懂事吗?你怎么、怎么能认定他今后就是会变成那种会对养母产生邪念的坏种呢?
还是说……你在怀疑他是发现了你的“旺夫命”,这才想要当你的丈夫?
曲千蔻被袖子掩在下面的手静静地抠在了一起。右手指甲一下子在左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是呢……母亲做了个很糟糕的梦。”
那真的只是梦吗?梦中的画面、声音都那么真实,就连触感和痛感也——
如果那不是梦,那又是什么呢?
曲千蔻想起了自己睡前修炼的事情,也想起了自己手握的那块灵石的来源。
这一刻,叶棠那说不出是魔性还是神性的笑容像涟漪一样泛开在她的脑中。
是那位贵人故意让她做梦的吗?可她怎么知道她的生平,如何知晓她的过去?她与她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呀?
还是说早在今天之前,那位贵人就调查过她了?她上那艘飞舟,就是为了接近她、把灵石给她,让她做这么一个可怕的梦?
不对……那位贵人没有这么做的理由。
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。她的境界之微末,与那贵人少说差了有六、七个大境界。那贵人能拿她来干嘛?她就是连给她当天材地宝的资格都没有啊!
再说让她做这种梦,那位贵人能得到什么好处?倒是她给她的灵石那样大一块,已经抵得她平时好几个月才能攒下的份额了。
“母亲?”
见曲千蔻又陷入沉思,刘冀忍不住跳起来,在曲千蔻的眼前挥了挥手臂。
“啊……”
曲千蔻回过神来,刘冀却扁着嘴:“母亲今天好生奇怪,果然是因为白日里那客人吧?”
“什么?”
想到曲千蔻在飞舟上一直朝着叶棠投去艳羡的眼神,刘冀握拳道:“母亲放心!冀儿日后一定好好修炼,成为不逊色那位公子的人物!届时冀儿一定会让母亲也穿上那样华美的衣裙,浑身上下都戴满五颜六色的珠宝!叫母亲不必再艳羡其他女子!叫母亲不用再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!”
“……”
曲千蔻呆滞了一会儿。
如果没做那个梦,她想自己这会儿一定感动得紧,大概会搂着大儿子就啜泣起来,再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说:“母亲等你!”
然而都怪那个梦,都怪那个该死的梦,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想哭,反而还想笑。
她不但不感动,反而有些生气。
她艳羡的,是华美的衣裙首饰吗?
让她总忍不住去回想的,是那位贵人出手阔绰、而她只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吗?
为什么她一定要等着儿子出人头地来给自己华美的衣服、珍贵的珠宝,难道她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赚来这些东西吗?现在在赚钱养家的人里,可也有她一份啊!
还有啊,为什么要将那位贵人穿戴豪华、出手阔绰归功于她身边的美-艳公子呢?那位贵人穿戴的东西,就不能是她自己挣来的东西?
但是,她要是把这些想法说出来,一定会有人骂她:“不识抬举!”吧?还是说那些人会指着她的鼻子愤怒道:“孩子明明只是一片好心,你干嘛泼他冷水!?”
是的,她明白,冀儿只是好心,冀儿是真的想对她好。
可是怎么办?她半分都不想领这好意。
这位这份好意太像是一个落魄公子对给了他一口吃的、救了他命的乞儿承诺:等他出人头地,他一定会回来施舍乞儿。
那果然不是梦吧。
……贵人给她的,是比噩梦更可怕千百倍的“毒”与“诅咒”。
因为这“毒”,因为这“诅咒”,她无法再轻轻松松地去享受眼前的“幸福”,她再也不能当个知足无求、懂事认命,愿意花一生来等待幸福降临的女子。
她生了饥-渴,对名利的饥-渴。
她有了贪欲,驾临在夫君与儿子上首的贪欲。
她心中膨胀出一种可怕的念头:她不想等待,她不要施舍。她想要自己去攫取自己可以拿到手的一切……!
从这一刻开始,什么贞静贤淑统统与她无干。
“母亲?”
刘冀怯生生的。
他本以为自己拍胸口发下的誓言能得到母亲的赞誉与认可,他没想到他的话只是让他这位便宜母亲陷入了更深、更深的沉思。
好在曲千蔻总算还是给了刘冀一些迟来的肯定。
她勾起唇角,轻抚刘冀的头顶:“谢谢你,冀儿。”
刘冀放松下来,腼腆地接受母亲的感谢。可在他偷眼朝着母亲看去时,他只见母亲的眼中燃着一簇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火光。
那火光让他母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黑夜里的狼眼。
幽深,机狡,伺机而动。
且好战。
……
云婧拼命地踮起脚尖,想要拿到书架最上面一层的书。
这里是碧风国效仿聚荣仙朝所建的大藏书阁,因为书阁所有的墙壁与书架上统统设了阵法,修为在这里不起作用。云婧想要拿书,要么去搬个垫脚台来,要么就只能像这样原始地踮起脚来,用手指去够书的脊部。
云婧不善言辞,很怕与人沟通,平时就是和人对上视线也要马上低头,要么用深色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容遮起。
要她找书阁的司书去拿垫脚台,她宁肯直接在原地踮脚、蹦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