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珠出逃(44)
他眼神柔软,居高临下,道:“忽然这么懂事?那好。我们回东宫,我给你选一座最大最宽敞明亮的宫殿。”
怀珠手足绵软地靠在他肩头:“……容我先照顾怀安两天,把他手指的伤照顾好。”
陆令姜蓦然逝过一丝冷,再度想起自己左手的伤,明晃晃缠着纱布,她始终没注意。
怀珠顿了顿:“殿下的手是怎么了?”
陆令姜听她终于问候,不动声色道:“没什么,失手划到了。”
——其实她问了也不能怎么样,他也这么平平无奇地答。
但他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,她不关怀他,却关怀那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,他心里不平衡。他始终认为自己和她的关系比白怀安亲上许多。
那白怀安只是擦破了皮,活蹦乱跳比谁都康健,何须她照顾?
怀珠察言观色,袒了袒衣裳,投怀送抱,娇泣着,十足的爱意与诚意。
“殿下,你吻吻我。”
陆令姜脑袋忽然一荡,见她纤瘦的脖颈,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梦中白衣女子上吊的画面。
罢了。所有的逼迫之语,都没能说得出口,终究还是心软了。
他叹,似将她看穿:“不吻了,你有求于我才献来色相,不是真心的。”
他可以答应她无意义地多拖延几日,但回宫不能遥遥无期。
他和她约定好,三日后接她回东宫,且再让她和弟弟团聚团聚。
左右早几天晚几天,都闹不出什么乱子。他宠着她,都由她。
这次是拉钩的,绝不可以反悔。
怀珠破涕为笑,软绵绵地窝在他怀中。将误会说开的两人,冰雪消融。
“多谢殿下。”
……
怀珠脱离了集贤楼,回到白家自己的闺房后,狠狠摔上了门,迎面又砸了一只青瓷花瓶。桌上几本劝人忍耐的佛经,通通被她撕碎。
几个丫鬟欲阻拦,她恶狠狠全部赶出去:“滚,都滚。”
画娆听见动静,被满地的碎瓷片吓一跳。她从没见过怀珠发这样大的脾气,悄悄进去:“姑娘……”
怀珠厌恨地坐在榻上,刚才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全是装的。那人是主宰,周围全是卫兵,她当时没有任何办法,唯有委曲求全。
而此刻,恨意决堤。
一想到她在他膝下婉转讨好,卑微求恩的耻辱样子,自己都想撕了自己。
走,必须立即走。
插上翅膀也要飞出去。
至于怀安,想办法安置他安全,总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再不走的话,她怕自己会疯。
怀珠叫画娆准备笔墨,给许信翎写一封密信。
画娆吓傻了,知阻止不住怀珠,内心陷入极度的纠结中,不知是帮朝夕相处的怀珠,还是她真正的主子太子殿下。
第25章
逃离
陆令姜独自归了东宫。
他给怀珠排了戏赔礼,又把她从白家引到集贤楼,本打定主意跟她和好,然后带她回东宫。如今两件事只办到一件,和好虽和好了,却没顺利把她带回来。
都怪她那碍事弟弟。
书房内,陆令姜在绢素上摹了会儿前朝书法,澄心定虑,抬首一看恰好过了两炷香的光景。室外静谧落雪,室内熏香袅袅,半晌他遥感眼皮饧涩,紫毫笔还执在右手,左手撑颐竟堕入梦中。
梦中,仿佛恍恍惚惚又回到了春和景明别院,见到了那个白衣姑娘。
这回他看清楚了,她确实是怀珠。
只见她在窗棂前细心地雕着观音坠,时不时揉揉眼睛,好像很酸疼。
他靠近,想说怀珠别雕了,快快休息一下吧,梦中人却根本听不见他说话。
画面一转,来到一个昏暗的密室内,四周竖着铁栅,似是监牢。
“太子哥哥呢,我要见太子哥哥。”
周遭声音模糊,听不清外人说了什么,但很尖锐很刺耳。
见片刻后她含泪摇头,似难以置信,执著说:“……他不会的,他不会的。”
随即她站在高高的条凳上,房梁悬挂着一根刺眼的白绫,打成了一个死结。
陆令姜一急,失声道:“别!”
冲上前去想把她抢下来。
却晚了,见她哐当一声踢倒了凳子。
……
陆令姜猝然惊醒,口干舌燥,虚汗溽热了白绸寝衣,心悸不已。
又做那个噩梦了。
最近怪梦频频,总梦见怀珠有难,似预示着什么一样。他又缓了好半晌,麻木怔忡的精神才渐渐从幻境中抽离出来。
开窗通风,昨夜下雪了,银装素裹,亭台楼阁覆着一层白毯子,袅袅雪雾。
陆令姜深深一呼吸,雪的清凉潮气透过肺腑,减缓了头脑尖锐的疼痛。
不行。
放怀珠在外面总是心神难宁,得赶紧把她接回来才行。
他思量着,三日肯定是等不了了,莫如等黄昏雪势稍缓些,便去白家将她接回来,把她放回自己身边。
陆令姜敛了敛神色,唤下人进来更衣束发。
上午,两位朝中阁老和他论了论徭役和赋税的辩题,虚度了几个时辰的光阴。
下午,恰盛少暄有事要他盖个戳子,两人便共同坐下,一边赏雪,一边对弈。
盛少暄道:“几日未见殿下,怎么感觉您精神一直恍惚着呢,心不在焉的。”
陆令姜道:“失眠多梦。”
盛少暄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:“白小观音跟您闹气,您失魂落魄至此?”
陆令姜抿口茶:“跟她有何关系。”
盛少暄道:“有进展?”
陆令姜简单提了下这些日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