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隆冬,这个季节百花凋零,唯有梅花开得正盛。
她带着侍女们入了园子,踏雪寻梅,听到悠悠扬扬的琴声,循声走近,见到不远处,白雪红梅相映间,一名着锦衣的少年郎君抚琴。
听到脚步声,少年如一只受惊的小鹿,忙起身行礼:“见过殿下。”
楚阿满:“起来吧,弹得不错。”
得了夸奖,少年正欲缠着她多说几句,不等自报姓名,见公主殿下绕开自己,往后面的园子过去。
穿过月亮门,见到红梅林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,定睛一瞧,竟是一名少年在红梅的掩映之下翩翩起舞。
一支舞毕,他上前见礼。
楚阿满盯着对方身上仅着单薄的春衫:“天寒地冻,穿这么少,不冷吗?”
对方:“?”
回到公主府的第三日,连沈逸都派身边小厮送来自己雕刻的物件,以作示好。
时间一晃,五年过去。
在皇帝刻意的偏宠,五年时间里,令福从一个受帝王疼爱的尊贵公主,成长为真正拥有权势的尊贵公主。
五年时间里,她的威望与朝中经营的势力足以与三皇子形成抗衡。
被囚禁在冷宫的二皇子,被所有人忘记,原本属于二皇子的势力,尽数被令福公主收入麾下。
朝堂上的平衡,直到三皇子的侍妾再度传出喜讯而打破。
近些年,三皇子的妾室们频频传出好消息,又频频滑胎流产,一开始淑妃还能责怪到母体身上,可所有妾室都撑不过三个月流产,无一例外,坊间都道三皇子不行。
于是淑妃特意命人到民间挑选来许多身强体壮,八字好的女子,不拘家世出身,模样清秀即可。
三皇子后院买来一个八字好,身体壮得跟小牛犊的农女,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个月,熏艾保了下来。
时间一晃,快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。
淑妃将农女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,皇帝破天荒,特意将人送到太后寝宫,唯恐出了意外,可见对这个孙儿的看重。
这日午后,太后宫里的宫女们进进出出,养在宫里的稳婆都被请了去……
这时公主府管事匆匆赶来,宫里来人了,是父皇身边的徐公公。
见到徐公公后,楚阿满眼皮一跳,心中有一股不好的直觉。
她相信自己的直觉,当初父皇试图让她和亲时,也是这样眼皮子跳个不停,借口回寝殿更换了身常服,跟随徐公公进宫面圣。
同往常不一样,今日抬步踏入御书房,楚阿满感觉不对劲,行了礼后,迟迟不见父皇唤自己起身。
“有探子来报,朕的好公主与解镇抚使私底下曾会面议事。”
帝王森林无情的语气,极具压迫感。
楚阿满恭敬伏身,尽管看不到,能感觉到坐在御椅里的帝王,目光锋锐如刀,掠过自己孱弱纤细的脖子。
她再了解父皇不过,如果证据确凿,便不是眼下这般诘问,而是直接派指挥使包围公主府,拿下她与她的一众党羽。
解镇抚使不在御书房,恐怕早已下了大狱,严刑拷问,只要解兰深咬着牙不松口,她们还没输。
她必须冷静,不能让父皇看出任何破绽。
近两年间,为了谨慎行事,她与解兰深几乎没有私底下见过面,即便是手眼通天的指挥使,也不能凭空捏造不存在的事情。
五年光阴,解兰深从解千户,成长为解镇抚使。
楚阿满也从明媚少女,成长为成熟稳重的令福公主,皇帝打量眼前的女儿:“令福,为何不回答朕?”
楚阿满:“儿臣想要替自己喊屈,儿臣与解镇抚使向来不睦,整个京都人尽皆知的事情,不知道何人居心叵测,攀咬我与解镇抚使,企图从中获利,儿臣不为自己辩解,儿臣只信父皇,信父皇的锦衣卫,定能还儿臣一个清白。”
皇帝似有意动,端起手边的茶盏,抿了一口:“好了,此事朕自会交给指挥使去办,你先起来吧。”
楚阿满起身时,不经意间,袖口下滑,露出一截皓腕。
雪白的皓腕内侧,一枚狰狞的粉红伤痕。
看到这枚伤痕,皇帝的记忆回到了那年秋猎遇刺,箭矢射来时,妃嫔皇子们纷纷吓得躲开,唯有天真的小公主挡在自己的父皇身前。
她不知道皇帝身边有护卫,她只是不想让父皇手受伤……
事后被指挥使救下的小公主,这么对她的父皇说。
皇帝第一次关注到这个跟隐形人一样的小公主,发现她手臂内侧被箭矢擦伤,让太医医治。
见到这枚伤痕,皇帝无比怀念那时候眼里只有孺慕的天真小公主。
忆起过往,他对楚阿满多了几分怜惜:“阿满,你且上前来,父皇好像很久没仔细看过你了。”
楚阿满心头鄙夷他虚伪,面上胆怯,迟疑靠近。
皇帝拉着她的手:“阿满,你可曾怨过朕?朕这个做父皇的,对你委实算不得称职。”
楚阿满知道老东西爱听什么,顺着他的话:“父皇首先是一国之君,是百姓的君主与父亲,之后才是阿满的父亲,父皇登基以来励精图治,呕心沥血,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,儿臣受百姓们奉养,父皇恩宠,已是万分感激。”
皇帝对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。
这时徐公公匆匆来报,同皇帝耳语几句。
楚阿满跟着皇帝赶去太后宫中,见到襁褓里的皇孙后,皇帝发了好大的脾气,要去斩了不祥之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