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盛安面色微变,自知失言,起身出列:“娘娘恕罪,是臣僭越了。”
“不错,你确实僭越了。你擅自揣度哀家的意思,并以你揣度出来的意思来指责哀家。”
霍翎并未多看文盛安一眼,而是低下头问季衔山:“要不要喝水。”
季衔山点了点头。
霍翎端起一旁的杯子,慢慢喂着季衔山喝水,将几位朝臣晾在了一旁。
季衔山喝了好几口水,轻轻推了下杯壁,霍翎放下杯子,用帕子帮他擦脸。
一向是老好人形象的工部尚书周济开口打了个圆场。
“文尚书,你说说你,急什么呢。”
“娘娘方才那番话的意思,分明是陛下无法独自一人登上祭坛,她会抱着陛下走到最后一级台阶,然后放下陛下,由陛下独自一人踏出最后一步,登顶祭坛。”
“这可是娘娘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啊。”
霍翎不由看了周济一眼,许久,她轻轻一笑:“周尚书说得不错,哀家确实是这个意思。”
周济暗暗松了口气。
他方才看似是在帮文盛安打圆场,其实也是在暗暗表明自己的立场。
不管霍太后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,但当她开口认可了他的话后,就说明她同意了他的这个提议。
霍翎摆手,没再继续晾着文盛安:“行了,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吧。陆尚书,你继续说。”
陆杭默默拿出下一个议题。
将登基大典的章程都过了一遍后,众人纷纷行礼告退。
霍世鸣留在了最后。
他看着霍翎,面露担忧之色:“文盛安是百官之首,又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,若是他给娘娘使绊子,娘娘日后在朝中怕是会很艰难。”
他看得出来,方才那几位重臣,除了陆杭的立场比较模糊外,其他几人都不站在霍翎这一边。
这对霍翎来说,可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霍翎起身,朝季衔山伸手。
季衔山转了转身子,牵着霍翎的手,从椅子上爬下来。
霍翎带着季衔山走下台阶:“朝臣最满意的太后,就是不涉足前朝,乖乖待在后宫养育陛下的太后。”
“我做不到让他们满意,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愿,所以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与此同时,殿外。
陆杭走得很快,但文盛安走得比他更快,顺利截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陆尚书走这么急干嘛。”
陆杭苦笑,停下脚步:“文尚书找我,不知有何要事?我还得去礼部衙门处理一些事情。”
文盛安直视陆杭:“你真的相信太后的话吗?”
陆杭道:“我不明白文尚书的意思。”
文盛安道:“如果方才没有人站出来反对,以太后娘娘的性子,你说她会不会在登基大典上,直接抱着陛下登顶祭坛?”
陆杭摇了摇头,劝诫道:“太后的心思,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。另外,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,我提醒文尚书一句,太后的执政风格和先帝截然不同,文尚书还是应该改一改你的脾气和说话风格。”
先帝吃文盛安那一套,能容忍文盛安言辞上的冒犯,不代表太后能容忍。
文盛安眉心微蹙,却也没再追着陆杭不放。
等陆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,文盛安骂了一句:“真是个泥鳅。”
关于季衔山登临祭坛的事情,陆杭明明可以单独请示霍翎,也明明可以单独找文盛安他们沟通,和文盛安他们达成共识后再知会霍翎,他偏偏选了个所有人都在场的时候将问题抛出来。
明摆着就是两边都不想得罪。
文盛安一身红袍,负手而立,眺望着远处的宫墙白瓦,轻声低语:
“霍太后在当皇后之时,就不是贤后之相,我岂能坐视她把持朝堂?”
***
这场登基大典再从简,也远比当初的立储大典要森严肃穆。
登基大典当天,霍翎起得极早,等她换好太后礼服,才去唤醒季衔山,亲自为季衔山换上那套量身定做的天子冕服,又为他戴上了那象征着帝王权力的十二冕旒。
御辇来到凤仪宫前,霍翎将季衔山牵上御辇,这才上了后面那辆太后辇车。
在一众宫人礼官的簇拥下,赶在吉时之前,辇车抵达应天门。
礼乐齐鸣,百官恭迎,在漫长华丽的祭文声中,霍翎被陆杭请下辇车。
她和陆杭一起来到御辇前方,上前抱起季衔山,带
着他一起登临祭坛,缓步向上。
在来到最后一级台阶时,霍翎放下季衔山,鼓励式地推了推季衔山的背,又有胳膊引着季衔山。
季衔山扶着霍翎的胳膊借力,独自一人登上最后一级祭坛。
霍翎与季衔山一起转身面向阶下的文武百官。
百官再次行礼。
“参见陛下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参加太后。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在百官恭贺千岁万岁的声音中,霍翎突然回想起了她的立后大典。
彼时的她,站在景元帝身边,想的是,她嫁给了一个远比父亲更厉害的人,她也想要成为如景元帝一般强大又从容的掌权者。
这一路走来,她其实有很多选择。
只是在所有的选择里,她走上了一条最好,也最艰难的道路。
自从她在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权力的渴望后,她就一直在向着权力不断攀爬。
如今,她终于走到了一个女人可以走到的巅峰。
第99章 聪明人的烦恼。
“锦儿,动作轻点,小心别把东西磕着了。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花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