泛着凉意的冷风拂面而来,吹起她鬓角的碎发。
霍翎眼眸微眯,眺望空濛的天空,神情惬意:“孙副将留守在行唐关,将行唐关打理得井井有条,是有功劳的。我爹领燕羽军进京护驾,也是有功劳的。”
丁景焕思绪转动,琢磨霍翎话里话外的态度。
他突然道:“娘娘,请恕臣直言,承恩公有爵位在身,又掌握着行唐关十万兵马,已经不适合再兼领燕羽军了。先帝去得急,没有在遗诏上写明这一点,但承恩公身为娘娘的亲生父亲,应该以大局为重。”
丁景焕深吸一口气,来了个转折。
“——当然,承恩公有功劳在身,再加上燕羽军是承恩公一手建立起来的,换任何人去执掌燕羽军,且不说能否让燕羽军一众将士接纳,只怕会伤及承恩公和娘娘的父女之情。
“不如这样,就由孙副将去统领燕羽军。行唐关副将一职,另外指派一名效忠于娘娘的将领过去。”
霍翎抬手别了别鬓发,看向丁景焕:“只怕我爹会误会。”
丁景焕拱手:“若是娘娘直接下旨,定然不妥。邱鸿振邱大人与承恩公颇有交情,不如请邱大人去劝一劝承恩公,等承恩公明白了娘娘的苦心,娘娘再召他进宫好生安抚一番。”
霍翎知道,丁景焕已经完全体会了她的心意。
其实关于如何安排行唐关主将和副将,霍翎早就看过答案了。
何泰担任主将时,周嘉慕担任副将,两人不睦。
周嘉慕担任主将时,霍世鸣担任副将,两人不睦。
当然,并不是说一定要让主将和副将相争不下。重要的是,戍守一方的主将和副将不能是一条心的。
她不愿让她爹蹉跎,但她也不能坐视燕西的兵权完全落入一人之手。
——即使这个人是她爹。
这与信任无关,而是制衡之术。
“你去见见邱鸿振。”霍翎道,“还有,打听一下,是谁在背后给文尚书出了这么个主意的。”
***
丁景焕离开皇宫时,霍翎还给他指派了一辆马车,让他去梨酒巷子认认门。
在巷子里晃了一圈,丁景焕坐着马车来到朱雀街,闻着不远处煎饼摊飘过来的香味,他示意车夫送到这里就可以了。
他就这么晃着腰间的令牌,一路买着乱七八糟的吃食,溜达回到自己的住处。
远远地,丁景焕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一人。
待走得近了,丁景焕双手一拊,恍然道:“原来是你进京了。文尚书举荐承恩公为兵部尚书,是你给出的主意吧。”
宋叙眉梢微挑,略有些诧异。
这个主意,是他昨天晚上给老师出的,没想到丁景焕这会儿就知道了。
“你也太会挑时候上门了。”丁景焕晃了晃手里的吃食,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。”
宋叙同样举起手里的糕点和吃食:“我还担心我突然上门做客,你没有东西能拿出来招待我。看来是我白担心了。”
丁景焕上前推开门:“先进屋坐吧。方才出宫时,太后还命我打听一下你,没想到你就来我家门口自投罗网了,倒省了我不少功夫。”
宋叙跟着走了进去:“太后同意老师的提议了吗?”
丁景焕唇角上挑:“这种机密之事,怎么能和你一介白衣书生说呢。”
宋叙摇头一笑:“不想说就算了。”
丁景焕想给宋叙倒杯水,结果尴尬地发现屋里没有热水了。他拎着水壶跑去隔壁屋,从邻居兼同僚那里要了一壶热水。
“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师?”
宋叙拉开凳子坐下:“昨晚。”
丁景焕啧了一声,略带嫌弃道:“然后顺便给你老师出了个主意?”
宋叙扫了丁景焕一眼:“我听你这语气,看来太后是没有同意老师的举荐。”
丁景焕道:“娘娘对燕西已有安排。”
宋叙面露沉吟。
丁景焕将买来的吃食一一展开,又给宋叙递了双筷子:“想知道娘娘有什么安排吗?”
宋叙道:“迟早会知道的。”
丁景焕不满:“你这人可真没劲,问我不就行了,还非要等。难道你心里一点儿都不好奇吗。”
宋叙悠悠复述某人方才的话语:“这种机密之事,怎么能和我一介白衣书生说呢。”
丁景焕撇嘴:“那你自己来猜猜。”
宋叙摇头:“我是个局外人,雾里看花,有太多事情看不真切了。”
“那你这个局外人,此次进京,是不是终于想通,打算出仕了?”
丁景焕和宋叙是多年好友了。
与出身寒门的丁景焕不同,宋叙出身衡阳宋氏。
衡阳宋氏是与陈平陆氏齐名的大家族。
不过宋叙空有一个好出身,在他还未记事时,父亲就意外离世,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。
几年前,宋叙的母亲病故,宋叙留在老家结庐守孝,等到孝期过后,他开始在大燕各地游历,甚至还跟着商队去了一趟北边的大穆。
宋叙温声道:“不急,眼下就快要过年了。”
***
小
山坡上,霍世鸣强忍着内心的不满与愤懑,亲自送走邱鸿振。
等邱鸿振的身影彻底远去,他带着一脸的苦涩,找到孔易:“孔先生,我们打的那个赌,是你赢了。不过老孙确实升官了,你猜猜是什么官。”
孔易一时间答不上来,霍世鸣道:“是燕羽军统领。”
孔易愕然:“这……那行唐关副将的人选可定了?”
霍世鸣摇头: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孔易问:“将军心里是不是不太舒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