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流上游怎么会突然飘来一块襁褓……
季衔山脸色发白,陡然明白了宋叙的意思:“……宋老师,他们为什么要溺死自己的孩子啊。”
宋叙沉默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丁景焕纠正:“他们溺死的是女婴。若是男婴,他们可舍不得溺死。”
季衔山道:“苍州城虽不如京师气派恢弘,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。青禹河距离苍州城不远,那在京师……”
宋叙叹了口气:“天子脚下,首善之地,这种情况自是不多见。不然早就有人上报给夫人和少爷了。”
季衔山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被解答,反倒是更深了:“那苍州又为何会形成这种民风呢?”
“有很多原因。”
一直静静望着河面的霍翎突然开口。
她对季衔山道:“别急。我们会在苍州城停留不少时日,你先多看看,多听听,然后自己找一找症结所在。”
……
几人在河边逗留的时间有点长,等回到城里时,天边已涂满了晚霞。
霍翎刚下马车,无锋越众而出,来到霍翎身边禀告道:“夫人,都打探清楚了。事情确实如那祝姑娘所言,并未有半分夸大或隐瞒。
“我已派人将刘氏的两个女儿接走,安置在了另一处院子里,也请了大夫给她们诊治。刘氏的两个女儿身上都有摔打的痕迹,痕迹很新,应该是最近造成的。”
霍翎微微颔首,她对于无锋的办事能力,自然是没什么怀疑的。
“还有一事——”
无
锋将手底下人遇到祝婉的事情,告诉了霍翎。
霍翎:“锦丰商铺?”
无锋简单介绍了下锦丰商铺的情况。
锦丰商铺是苍州数一数二的大商铺,专做绸缎生意。
生意最好的那几年,他们铺子里的绸缎还被选为了贡品,进献到了皇宫里,因此名声大噪。
不过那都是祝姑娘祖父时期的事情了。
自从祝老爷子病逝,商铺由祝姑娘的亲生父亲接手,商铺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。
“祝家的情况有些特殊,祝姑娘想要再次求见夫人,应是与祝家之事有关。”
霍翎道:“你的人将她带回来了吗?”
无锋道:“带回来了。”
……
“小姐,天都黑透了,我们还不回府,万一被老爷发现,怪罪下来……”
专门用来待客的耳房里,婢女小桃坐在祝婉身边,眉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。
祝婉握着小桃的手,神情异常平静:“我们不急着回去。那里已经快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。反正我那父亲再如何怪罪,也不敢真动手做些什么。”
小桃被说得心下一酸,左右张望了一圈,生硬地转移了话题。
“小姐,你要见的霍夫人是谁啊。我们苍州城里,好像没有哪个大户人家姓霍。”
祝婉道:“是一个能帮到我们的人。”
“我们都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时辰了,还没有人出现,会不会是霍夫人不想见我们。”
祝婉抿了抿唇:“才一个时辰而已,我们再等等。”
其实说这话的时候,祝婉心里也有些没底。
商贾之家,天南海北做生意,消息都十分灵通。
三个月前,祝婉随父亲去给苍州行会的会长祝寿,无意间听到席上的宾客在聊太后和天子的千秋节。
近万人的队伍从京师前往苍州行宫,一路上闹出的动静极大,消息根本瞒不住。
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了太后和天子要来苍州行宫过千秋节的消息。
苍州行宫的人为了迎接太后和天子,还来苍州城大肆采购了一番,苍州行会因此接到了一笔大生意。
宾客只是随口提起,祝婉也只是无意间听到,并未太放在心上。
太后和天子是高坐云端的大人物,与她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有云泥之别,她根本不可能与太后、天子产生任何交集。
祝婉对太后娘娘的所有印象,都来自于醉仙居的说书人。
说书人平日里最喜欢说一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雅事。
传闻太后初入京师,就赢得了在世洛神的美誉。而她也如赋文里的洛神一样,令君王为之倾倒,一朝入宫封后,多年盛宠不衰。
反正说书人不是在诋毁帝后,而是传唱帝后情深,自然没有人会去怪罪和阻拦。
祝婉是醉仙居的常客,来得多了,也听得多了,只是她对于“在世洛神”这样的美貌实在缺乏想象,也就是单纯听一个热闹。
一直到今天上午,她和父亲因为她的婚事大吵了一架,带着婢女来醉仙居用膳,看到那位霍夫人缓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——
就仿佛是云端里的仙人,款款来到了她的面前。
祝婉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。
最便宜的绫罗绸缎,都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,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。
祝婉可以肯定,那位霍夫人不是苍州城本地人。
除了那位霍夫人外,她身侧跟着的每一个人,穿着虽低调,举手投足间却也难掩一身气势。
而霍夫人的身边,恰好还跟着一个八、九岁大小,看上去就金尊玉贵的小男孩。
那一瞬间,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跃上了祝婉的心头。
但她不可能贸贸然去询问对方的身份,也不可能贸贸然向对方哭诉自己的苦楚。
在听到对方和掌柜的交谈后,祝婉决定冒险一试,将刘氏的案子告诉对方。
刘氏之死,苍州知府已经给出了说法。
想要为刘氏讨个公道,就势必会得罪苍州知府。
如果对方并不惧怕苍州知府的权势,派人接走刘氏的两个女儿,那无疑就坐实了对方的身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