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翎拨开面前的木槿花,微微压低身子,免得被枝杈勾住发梢:“父亲和母亲心情如何?”
无墨道:“孩子平安降生,自然都是极高兴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还有一事要跟娘娘说。”
无墨将季衔山托她转述的话语,又复述了一遍。
“承恩公问我,娘娘会不会一起驾临霍府。我没来得及请示娘娘,就含糊过去了。”
霍翎微微颔首,没有表态说自己去或不去,转而与无墨聊起季衔山的生辰。
霍翎今年要过三十岁的整寿,其实季衔山也要过自己十岁的生辰。
不过孩子的生辰一向不会大办,所以不需要弄得太隆重,也不好太简薄。
***
与此同时,霍府。
帝都很难有什么真正的秘密,更何况是这样的喜事,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。
交好的人家都送来礼物,以往没什么交情的人家,看到宫里赏赐了不少好东西,也都纷纷送上厚礼。
霍世鸣和霍泽一起接待客人,方氏则在后头整理礼物。
没有下午登门做客的道理,客人都是赶早过来,正午之后,方才清净。
霍世鸣和霍泽一起去看孩子。
霍泽道:“爹,你是孩子的祖父,由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。”
霍世鸣问:“你和你媳妇商量过了吗?”
霍泽道:“商量过了,她也乐意,说是让孩子沾沾你的福气。”
霍世鸣朗声一笑,摸了摸孩子的头:“我们家,要说谁最有福气,还是太后娘娘。我取名字,又哪儿有娘娘取名字更体面?”
要是换做以前,霍泽倒也敢开口求霍翎给个恩典。
自从上回见过霍翎动怒的模样,再面对霍翎时,霍泽心底总有些发怵。
他犹豫道:“阿姐……娘娘会乐意吗?”
霍世鸣被霍泽这么一反问,也有些不自信起来。
他被吏部右侍郎弹劾的风波还未彻底消散。
虽然军师孔易说,娘娘不会因此事问罪于他,但不会问罪,不代表不会迁怒。
“那就过段时间再提吧。反正孩子还小,未满周岁前,也不急着取大名。”
等文盛安被驱逐出京,他替娘娘解决了心腹大患,娘娘高兴了,想必也不会不给娘家这个荣耀和体面。
霍泽笑着应好:“
那我都听爹的。”
他给霍世鸣倒了杯茶水,殷勤地送到霍世鸣手里。
霍世鸣责备地看了他一眼:“都是做爹的人了,还总是毛毛躁躁的。”
霍泽不以为意:“就是做爹了,我也是您的儿子。”
瞧见霍世鸣板起了脸,霍泽连忙转移话题:“爹,说正事,我们说正事。您昨日进宫,与娘娘聊得如何了?”
霍世鸣光顾着高兴于孩子的降生,一时间倒是将正事忘到了一边。
听霍泽问起,霍世鸣缓声道:“成了。”
他请娘娘允许他联名百官,驱逐文盛安。
娘娘没有直接点头同意,也没有直接出声反对。
她的意思是:没有过错,不能随意驱逐文盛安。
“我不熟悉京中情况。”霍世鸣道,“这件事情,还需要你岳父搭一把手。”
难道文盛安就真是清清白白一圣人了?
圣人,呵。
圣人可没办法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,一坐就是十几年。
文盛安和娘娘斗了多少年,底下的人就跟着斗了多少年,结怨颇深。
只要他这里起一个头,弹劾文盛安,再适当推波助澜一番,想必就能将这股“百官驱逐文盛安”的声势掀起来。
***
千秋节后第七日,又逢每旬一次的大朝会。
清晨,天还未亮,外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等朝臣陆陆续续坐着马车来到皇宫,雨势依旧。
文武众臣撑着油纸伞,穿行于雨幕之中。
有人注意到,承恩公霍世鸣也在人群中。
他和亲家安远侯有说有笑,走进金銮殿。
朝会正式开始,百官静立,无人出列。
一片诡异的沉默中,霍世鸣上前,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。
来了。
不少人精神一震。
“臣要弹劾吏部尚书文盛安,结党弄权、德不配位。”
众人错愕,震惊。
季衔山也面露异色。
文盛安同样变了脸色,没想到霍世鸣会亲自下场,还绕过吏部右侍郎,矛头直指他。
御座之后,霍翎轻抚扶手,唇角微微上挑。
***
霍世鸣这一手,实在是让太多人意外了。
按照正常情况,朝臣被弹劾以后,要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公务,进行自辩。
所以众人都下意识以为,在这场大朝会上,霍世鸣会对那道弹劾折子进行回应,与吏部右侍郎进行你来我往的争辩。
谁曾想,霍世鸣会选择以攻代守,拖文盛安下水,让本就复杂的局势,变得愈发混乱。
吏部右侍郎碍于千秋节在即,有所收敛,没有在朝堂上公布弹劾折子的内容。
霍世鸣就没有这个顾虑了。
折子里,详细记录了近日文盛安多次举办宴会,受邀者众。
吏部右侍郎,正是其中一个受邀者。
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、考课、升降,文盛安多次借着职务之便,在重要职位上安插自己的门生故吏,包庇犯了罪的学生。
尸位素餐,固步自封,私底下对太后多有怨愤之语。
……
一桩桩一件件说轻不轻,说重不重的罪行,被霍世鸣朗声念出。
文盛安不得不站出来回应。
双方各执一词,这样的争论注定没有结果,坐在高台之上的霍翎没有出声表态,只是强行按下了此事,表示再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