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建白望着那扇虚掩着的门,很想大步走进去关心霍翎,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:“无墨,你快进去看看吧。”
在方建白说话时,无墨已经快走到门口了。
她小心推开门,探头往里瞧了瞧,才嗖一下钻进屋里。
霍翎握着火钳,站在炭盆边,正试图抢救那些烤成黑炭的花生。
刚才方建白往里面洒了一把花生,还没烤好,端王和霍世鸣就进来了。
然后他们光顾着说话,完全忘记炭盆里还烤有东西。
实在抢救不过来,霍翎又将火钳丢回去,身体后仰靠着墙壁,目光落在花生燃烧时腾起的火焰上。
“小姐,你没事吧……”
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
无墨凑到霍翎身边,握住霍翎的手。
霍翎顺着她的动作,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。
她的双手,白皙修长,却不细腻。
上面布满了每日练字射箭磨出的茧子,无名指还因长时间压迫微微变形。
“小姐手上的茧子又厚了。”无墨叹气。
“没关系。”霍翎轻笑。
这样一双不算完美的手,才让她感到安心。这清晰留存的痕迹,可以证明她的时间没有虚度。
无墨听到霍翎的笑声:“我还以为小姐生气了。”
“是有一点。”
霍翎说:“不过不是生端王的气,我是在生自己的气。”
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,原本就要做好希望落空的心理准备。
无墨惊讶:“小姐做错了什么吗?”
在无墨面前,霍翎从来都不需要掩饰。
“我气我自己,竟差点被这样的虚情假意所蒙蔽。”
“端王凭什么觉得,我是可以被敷衍的。他不帮我杀何泰,却还想要得到我。”
无墨瞪大眼睛,终于知道霍翎和端王是在为何事争执。
“这……小姐不是已经与端王说好了吗,他为何会改变主意?”
“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。”
昨天端王对何泰的杀意不是假的,今天就突然转变了主意,一定是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。
“何泰今天应该来找过端王。”
无墨:“需要我去找人打听吗?”
“不用。”霍翎握住她的手,温柔道,“县衙都在端王的掌控之中,你去打听,一定会传入他的耳里。”
“我虽猜不到何泰具体与端王聊了什么,但能让端王改变心意的人和事,无非就是那几样。”
这才是最让霍翎在意的地方。
在触及到端王真正核心的利益后,她永远都是需要让步的那个人。
她很不喜欢让步的滋味。
从小到大,她好像一直在退让。
可不退让又能如何,不做个大度温柔的姐姐又能如何。
有些东西,是怎么争都争不来的。
现在面对端王,霍翎又生出了这种无力的感觉。
她能从端王身上争取的,好像都已经争取得差不多了。剩下的东西,是她无论如何争取,端王都不可能会给的。
一时间,霍翎竟然有种失去追逐目标的茫然。
她不愿随波逐流。
但接下来,她该往何处去?
好在无墨的话拉回了霍翎的思绪:“端王这么敷衍小姐,我们该怎么办?”
霍翎点了点无墨的额头,为她这不灵光的脑瓜子头疼:“你要问的应该是:端王这么敷衍我,他该怎么办?”
“现在是他要想办法挽回我,又不是我急着哄好他。”
“我们呢,只管稳坐钓鱼台,先安心等着看他如何折腾,如何表达诚意。”
无墨都快被她家小姐说晕了,努力梳理了一下,询问起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:“那……那何泰还杀不杀了?”
霍翎望着炭盆里最后一缕火苗消散在空气中。
暖洋洋的火焰,融化不了她眼中冰冷刺骨的杀意。
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这回,怕是确实杀不得了。”
第19章 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紧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。
一直站在院中等待的方建白抬头,仔细打量霍翎的神色。
清冷平和,全无半分失态。
果然是阿翎的风格,方建白不由一笑。
霍翎见他满头霜雪,斜飞入鬓的剑眉也覆上了一层碎冰,温声道:“怎么不进屋里坐着。”
“我有句话想第一时间跟你说。”方建白没有上前,依旧站在原地,“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,我现在就去找端王推掉指挥使的官职。”
这听着像是玩笑话。
霍翎却不能真把这当成玩笑话:“你可千万别在我爹面前这么说,不然他准提刀抽你。”
方建白笑容更盛了几分:“没事,姑父这不是不在吗。”
霍翎道:“不用如此。不要因为我的心情,影响到你的前程。”
“你心里应该清楚,这个指挥使的官职,不是端王赏赐给你的,而是你拼死拼活挣来的。”
方建白解释道:“阿翎,我没有那么清高,不会觉得端王在你面前提拔我是在羞辱我。”
“我只是不喜欢他提的时机。姑父渴望建功立业,出人头地,我却不希望你因为这些就为他让步。”
长风过境,吹来重重霜雪,霍翎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眼前之人,应该是这世间少有的,不会要求她让步,而是主动为她让步的人了。
但是,他还不够了解她。
“没关系,我能应付好,无需为我担
心。”
霍翎又问霍世鸣在哪里。
方建白道:“姑父原本也想跟我一起在外面等你出来,但他伤势还未彻底痊愈,我不敢让他在外面吹太久的风,就劝他先回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