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玄清听完邱鸿振的来意,瞳孔猛地放大:“这是何人的主意。”
邱鸿振微微一笑,看到旁人惊诧,他这个已经惊诧过一轮的人,反倒显得格外游刃有余。
邱鸿振抬手指天,肃穆道:“此乃天意。”
“不错。”桑玄清深吸一口气,重新坐回椅子上,“今天我没有见过邱副使。”
***
调兵的命令一送到行唐关,早已枕戈待旦的燕羽军立刻悄悄绕行出关,借着漫天黄沙的掩护,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,准备给仓促前来的大穆骑兵一点小小的军事震撼。
羌戎王庭里,大燕使节团和大穆使节团几乎将面和心不和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在李宜春举办的宴会上,野利族长当场拂袖而去,让局势变得一触即发。
而拓跋少族长在外遇袭,不治身亡的消息,更是彻底拉开了厮杀的序幕。
同族的血,是最好的投名状。
大燕要继续沿用“羌人治羌”的政策,但州府之地的官位始终是有限的。
谁能得到更好的职务,谁能继续领兵一方,谁的部落能在新一轮势力洗牌中占据更高的位置,就看谁在这场厮杀中立下的功劳更大。
暴雨雷霆,杀人夜。
兵锋碰撞的嗡鸣与撕心裂肺的喊杀,都化作这场厮杀的血红注解。
外头已经乱成一团,大燕使节团落脚的府邸也是灯火通明。
没有人能在这样的雨夜里安然入睡。
不过使节团成员们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。
早在动乱爆发前,李宜春就派了一支精锐士兵过来护卫,确保使节团上上下下不会受到乱军的惊扰。
“开始了。”
不知是谁幽幽叹息了一声。
他们都很清楚,等到这场动乱被彻底平息下去之时,此次出使就算是大功告成了。
这场动乱一共持续了七个昼夜。
野利氏和拓跋氏节节败退,死伤惨重。
仅剩的残部在两族族长的带领下,原本还想硬撑,等待大穆使节团口中的援军抵达。
岂料他们千盼万盼,盼来的却是一面飘扬的黑色“羽”字旗。
旗帜凌空招展,猎猎作响。
旗帜下方的黑甲军队宛若一股黑色洪流,带着惊天的煞气与慑人的血气。
——燕羽军,到了。
燕羽军不仅自己到了,还来到了一个惊人的噩耗:大穆派来支援的骑兵,已尽数被燕羽军截杀。
野利氏和拓跋氏本就是残兵败将,如今还成了一支孤立无援的孤军,将士们所剩无几的战意被彻底消耗一空。
“投降不杀!”
李宜春策马而出,以羌戎王的身份高喊。
“投降不杀!”
他身后的将士跟着高喊,响彻四野。
伴随着第一个人松手丢开刀剑、卸去甲胄,第二个人,第三个人……
野利族长和拓跋族长被亲信擒下,用来作为投降的信物。
平定完野利氏和拓跋氏的叛乱,余下一些中小部落的反抗,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负隅顽抗,甚至都不用李宜春亲自出马,下头立功心切的部落就已经点齐人马,跃跃欲试。
李宜春也不打算和底下人争这些小功,总要分润一些功劳出去的。
所以在简单打扫完战场后,李宜春就将其余琐碎事交给下属,而他亲自出面,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燕羽军。
宴上气氛正热闹,一阵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。
李宜春蹙起眉,放下酒樽,语气森冷:“在贵客面前如此吵闹,岂不失礼。”
燕羽军统领陈立群笑道:“不碍事,兴许是有什么急事要汇报。羌戎王不妨宣他们进来问问。”
有了陈立群给的这个台阶,李宜春面色稍缓,侧头吩咐一旁的亲信:“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。”
不多时,亲信再次回到李宜春身边,却面色有异。
他在李宜春耳畔低语几句,李宜春脸上也浮现出惊诧之色。
使节团的几名正副使互相对视一眼,邱鸿振主动出声道:“羌戎王,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?”
李宜春的目光在几位使臣身上来回转了两圈,斟酌道:“此事是我手底下人和燕羽军的人一起撞见的,不如就让他们一起进来汇报吧。”
进来禀报的燕羽军士兵自不必说,李宜春的那名下属刚好也会说汉话。
两人进来以后,李宜春的下属就单膝跪倒:“王上,我们的人一路追击
那些逃窜的残兵,好不容易在羌阳河畔追上了他们。结果就在我们准备动手之际,天边降下一道惊雷,雷光过后,我们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。”
“石碑?”卫慕族长激动道,“你们都看清楚了吗?那石碑当真是从天而降,凭空出现?”
羌戎士兵:“我们也不知它是从何处而来,只是一阵白光过后,那石碑就出现了。”
李宜春追问:“那石碑上可有什么奇异之处?”
这回开口的人是燕羽军士兵:“石碑上纹路清晰,隐约是几个文字的模样。但它既不是汉字,也不是羌文,宛如天书一般,我们没有人能够认出来。”
燕羽军士兵这番话,勾起了李宜春的好奇:“可将那块石碑带回来了?”
“石碑太沉了,我们人手不足,搬不动,也怕损坏了石碑。我们两人快马回来报信,其他人都还留在原地看守。”
“好!做得好!”李宜春笑赞一声,又扭头去看周围其他人,“不知诸位可有兴趣随我一同去瞧瞧那神迹?”
从士兵说出“天书”二字时,宋叙心中就隐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,如今听到李宜春将那块石碑定性为“神迹”,宋叙的心瞬间坠入谷底。